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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技团团长曾多次劝我跟团去海外巡演。
他说,以我的杂技功底,哪怕搁在国际舞台上,也能凭本事闯出自己的名声。
可惜我不想离开林晚星,每次都婉拒了。
她就像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我执拗地守在这束光下,不愿移步。
只是如今,那道光再也照不到我了。
我狠和团长敲定了巡演的合同。
决定离开后,我把小九小心翼翼用毛巾包起。
我想把它葬在孤儿院后山,那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我还想跟孤儿院院长告个别。
经此一别,不知何时会再相见。
院长早已年迈,佝偻着身子,见到我眼里闪着浑浊的泪光。
跟我絮絮叨叨诉说这些年,院里的孩子来了又走。
山下孤儿院突然响起轰隆声和孩子的尖叫声。
我搀起院长,迅速往山下赶去。
孤儿院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败小楼。
如今却被人开着挖机推倒坍塌。
许多孩子来不及逃跑,被掩埋在废墟之中。
哀嚎遍野,院长赤红着双眼冲上前,用苍老的手搬起一块块碎石。
而站在不远处指挥的两个人,正是林晚星和陆子麟。
我苦苦哀求,林晚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个楼里还有孩子!你拆了孤儿院他们就无处可归了!
你停手啊!只要给我半天时间,我会让院长带孩子们离开。
看见我,林晚星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愣了一下,刚想抬手让挖掘机工人停止动作。
下一秒,陆子麟嗔怒地蹙眉问道,
晚星,你不是说猫被他带走了,你会补偿我一块东郊地皮吗
我心跳停跳一拍。
林晚星早就知道,东郊这块地是孤儿院的地址。
没想到,她为了哄陆子麟高兴,居然把这块没有权属的地皮送给他。
还带他来亲自把孤儿院强拆、铲平。
我死死捏紧拳头,指节泛白。
林晚星眼神逐渐变得坚决,沈砚,这跟你无关。你怕他们流离失所,大不了我再建一所孤儿院给你。但这块儿地皮,我要定了。
说罢,她挥手让工人继续施工。
我冲上前去阻拦,却被陆子麟手下的保镖控制住。
我大喊着不要,泪水夺眶而出。
可挖掘机继续开工,残垣断壁被推倒。
就连正在挖掘救援受困孩子的院长也被坍塌的碎石掩埋。
在巨石砸下,将他压垮之前,他回头看向我。
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还有父亲一般的慈爱。
那个陪我童年,给我教育,养我长大的院长,就要永远离开我了。
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曾经我当作生命之光的林晚星,却成了我生命中的刽子手。
养母、小猫、院长......一个个都因为她而死去。
如鲠在喉。
我一次次揉开、掰碎自己的心。
我无法否认自己不爱她。
那些年为她卑微到尘埃里,为她拼了命地奋斗都成了可笑的笑话。
或许,我们从来不是同路人。
是我贪念,妄图得到她的心。
可如今满目狼藉,生者已逝。
我终于明白,哀莫大于心死。
我紧紧咬住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挣脱束缚。
冲向了那片埋葬了一切的废墟。
我徒手搬起一块又一块石头瓦砾,直到双手磨得血肉模糊。
本应跟陆子麟一起离开的林晚星,却突兀地出现。
她从背后紧紧抱住我,哽咽道,
够了!够了!阿砚,别挖了!已经晚了。
陆家当年落井下石夺走我家产,让我负债一身,我必须这样才能放松他的警惕,才能复仇。
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吗阿砚,你再等等我好吗
我答应你会让你过上富裕的生活,不再出苦力,总有那么一天的!你信我!
回头我给你建十所孤儿院,你当最大的股东。你要是想当院长也可以,我都陪你!
她说得很快,好像要把所有的真相讲给我听。
她试图把我拉进这一场权谋复仇的大戏中。
只要隐忍,结局就会很美好。
多么可笑啊。
她凭什么觉得我知道了一切,还会陪着她玩这种白切黑的卧底游戏。
凭我爱了她三年吗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也是。
不知道这一段卖惨是否也是她计划好的桥段。
不过,也无所谓了。
我扯出一抹苦笑,可未语泪先流。
我用衣袖擦脸,麻木地用鲜血淋漓的手指去扒开她环在我腰上的手。
林晚星,或者,我该叫你新贵林总
你在我身边演了三年的落魄贵族,演一个腿伤未愈的可怜人,还没演够吗
你每天躺在我身边,是不是无比厌恶啊可你不得不忍受,不累吗
听到我开诚布公的回答,她愣住了一秒。
你怎么知道......我......
刚刚跟着回来的陆子麟声音冷漠。
呵!他早知道了却不说,不就是想身无分文地把你娶回家吗
现在你跟了我,他也装不下去了。
一个没爹没妈的穷小子,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我早就看清了。
我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
没错,我累了。
林晚星,从此我们一别两宽,老死不相往来吧。
林晚星心里忽然有些虚,下意识道,
阿砚,别说气话......
但陆子谦打断她的话,牵起她的手,
晚星,我们该走了,我妈说今晚谈谈结婚的事情。
她终究还是跟他走了。
我叫的救援队终于来了,大部分小孩子都被救出来了,但或轻或重受了伤。
可院长还是去世了,还有两个小孩子被乱石砸中,也没了呼吸。
我把幸存的孩子们交给了附近的好心村长照料。
又贷款给了他们一笔钱。
反正这些年,一直在还贷的路上,也不差这一次。
我亲手把院长火化,然后葬在了后山。
又回出租屋取走了当年给林晚星的定情信物。
那是院长得知我谈恋爱后,送给我的他亲手刻的木雕。
那是院长留给我的最后遗物。
我会带着它走遍天涯海角。
七天后,我跟杂技团团长坐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
出发那天,正好与陆子麟迎娶林晚星的接亲婚车在十字路口错过。
飞机渐飞渐高,城市喧嚣被甩在身后。
回忆和执念也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