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唐学军不敢耽搁时间,急忙回家,收拾行李,赶往火车站。
深秋的夜风卷着煤灰灌进火车站,唐学军裹紧洗得发白的工装,看着手心里被汗水浸湿的车票:绿皮火车到海川市,再转长途汽车去宁海,再从宁海转长途汽车去芙蓉镇,全程十六个小时。
同志,让让道。
听到提醒,唐学军这才发现自己堵住了进站口,急忙低头钻进车厢,裤兜里胃药锡纸的摩擦声格外清晰。
自从押了房本,这老胃病就跟着工人们的催逼声一道发作,是不是让他难受。
列车哐当哐当地行进着,唐学军呆坐着,数着车厢顶棚的霉斑。上个月初,何山带着合同,一脸发大财的兴奋模样浮现在眼前。可如今一个月过去,九千只闹钟做好了,却没有收到一分钱。
各位旅客,前方暴雨导致线路故障......列车员的声音刺破梦境时,唐学军才发现自己蜷在硬座上睡着了。
窗外漆黑如墨,雨鞭抽打着玻璃,车厢里此起彼伏的骂声混着孩子的哭闹。他摸出怀表——已经耽搁了四个多小时。
当唐学军终于站在宁海县汽车站时,帆布鞋已经能踩出水来。
去往芙蓉镇的中巴车在泥泞中颠簸,司机老周叼着烟骂咧咧:龟儿子何山,借老子的钱跑路......
唐学军闻言,猛地抓住前座,胃部突然抽搐起来:师傅认识何山
芙蓉镇谁不认得何老板,一个大骗子!老周从后视镜打量这个面色苍白的旅客,早先是水泥厂的装卸队队长,搞得好好的,辞职开了家什么电子厂,欠了好多债,连家都不敢回......
话音未落,车身突然剧烈倾斜。
唐学军的脸重重撞在前座上,咸腥的血味在口腔漫开。透过雨幕,他看见山洪裹着石块冲断了路基。
要命!老周猛打方向盘,中巴车像醉汉般甩尾,车尾堪堪擦过塌方的缺口。
满车乘客的惊叫中,唐学军死死攥住座位前的拉杆,才没有撞到。
中巴车继续前行,唐学军和老周继续唠嗑,了解何山的情况。
原来,老周是何山表叔。何山向他借了一笔钱,说要办电子厂。恰好老周妻子娘家要修房子,妻子问他要存款,才知道钱借给了何山。老周妻子去要,何山却一再推脱,说要过段时间。因为这个事,老周和妻子吵了好几架。
还不到两个月,何山又没说不还钱,怎么催得这么急想到何山的难处,唐学军不禁有些同情。
老周通过反光镜,看到唐学军衣服上衣口袋处露着的工牌,不由惊呼一声:兄弟也是来找何山要债的
不是不是。唐学军连声否认,我老家是芙蓉村的,认识他,认识他。
老周说:你要是看见何山了,帮我捎个信,年前还我钱。
晚上八点,唐学军终于赶到了何山家门口。见里面亮着灯,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何山老婆杨翠花。
见到唐学军,杨翠花似乎一点也不诧异,只给他一封电报。电报是何山发给杨翠花的,但内容是写给唐学军的,要他速去广州,到了之后打所留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