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穿越小说 > 大明镇国公:从燕王护卫到摄政王 > 第4章  第四章
燕王府。
燕王朱棣与道衍大师对面而坐。
朱棣含笑将一封书信递给道衍:“这是右卫营传来之信,你且看看。”
道衍接过信仔细地阅读起来,片刻之间,已将信中的内容尽数掌握。
他本就是才智超群之人,片刻间不但洞悉了信件内容,还揣摩出了朱棣的心意。
“贺喜殿下,有幸得此贤才。”
朱棣放声大笑,待笑声渐止,又摇头道:“这总旗,哼哼,我怎亏待过将士?竟拿我的军需玩手段,还敢军心,真是胆大包天。”
道衍深知朱棣并非因不满而责备,燕王自有一番容人之量。
他微微一笑:“虽是大胆,但手段确实奏效,一番折腾下来,不仅化解了队伍里的诸多隐患,还提升了士气,稍加雕琢,此人定是良将之材。”
良将吗。
区区右卫营,若能出一位良将,天下又有多少良将?
只可惜,偏居一方的藩王难以尽揽英才。
藩王。
朱棣忽然站起,走到窗前,面向南方眺望。
作为皇子,无法登基,难免心中郁结。
想到这里,朱棣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能驰骋边疆,亦算无憾。
“大师,此法能否推广至全军?”
朱棣回过神来,转向道衍问道。
道衍略一沉吟道:“还需谨慎,至少要制定更为周密的细则。”
……
右卫营加紧操练的将士愈发精锐,时光也一天天地接近年底。
经过先前的事,李武在队伍中的威望日渐增长。
这段时间,他也常常找下级士兵闲话家常,关心他们的生活,有意展现亲和的一面,并给予些许小恩惠,笼络人心。
如今,下面越来越多的士兵对他心存好感,却又不失敬畏。
在操练上,李武曾想过是否借鉴后世特种兵的训练方式加以改良,但研究数日后,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后世许多训练方法都建立在的基础上,虽然可以强健体魄,但对于单兵的技能提升却不如当前的方法。
当下因为是作战,对枪矛刺杀、长刀劈砍的训练尤为重视。
这日午时。
天气更加寒冷,似乎不久就会下雪。
李武突然无比思念家乡,不知张玉清是否知道休息,也不知老三是否还在房山,更不知小六是否想念他。
这些念头涌上心头,就像墨滴入清水,瞬间弥漫开来。
越想越坐不住,李武起身离开了。
他径直走向谭渊的住处。
谭渊正在仔细打磨枪杆。
“啧啧,好一把锋芒毕露的长枪。”
李武大笑着迈进来说道。
谭渊斜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李武也不介意,这些天早已与谭渊混熟了。
谭渊为人确实很好,对他和张武都像对待自家晚辈一般。
谭渊一边磨枪,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李武,只见他东张西望毫无章法,便不耐烦地说道:“小子,有事就说,别在这儿打扰我。”
李武嘿嘿一笑:“近两日眼皮一直跳,有点挂念家里人,正打算回去看看呢。
您也知道,我爹留下的那些女人孩子,我作为老大岂能不常记挂着?所以想请您批个假条让我出去一趟。”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想家就直说,干嘛还要扯上担心家人,还搬出你爹,连山上的猴子都比你聪明。”
“那您是答应了?”
李武高兴地问。
谭渊点点头:“看你最近表现还不错,准你回去看看。
下次给你爹烧纸的时候也别再数落我。”
说到这儿,谭渊顿了一下:“不过,有个条件。”
“您请讲。”
谭渊笑了笑:“回来时替我去饭馆带几个菜。”
“行啊,军营里的饭我都吃腻了。”
李武满口答应,随即转身就要出门。
“慢点,我给你钱。”
谭渊喊道。
李武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您就不用操心了,算是我孝敬您的。”
“臭小子。”
谭渊看着李武离去的背影,摇摇头笑了。
这个晚辈,既懂事又有能力,难怪他这么喜欢。
李武回到自己的住处,叫来薛禄。
他回去一天,总该安排一下,没想到刚开口说自己要走,薛禄眼睛一亮。
“总旗,我媳妇正好也要回小岭庄,我正为她的安全发愁,您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
“嫂子也要回去?”
薛禄点点头:“这几日天气寒冷,风势强劲,路上行人稀少,她一个弱女子独自上路,我实在放心不下。”
李武想了想,便答应了。
他们两家关系向来很好,再说曹绿兰这段时间也没少帮他洗衣裳,护送一趟也是应该。
随后,李武把需要注意的事项交代给薛禄后,自己牵了一匹战马,便出了营地。
先去接了曹绿兰,可刚接到曹绿兰,李武就意识到自己考虑得太简单了。
这里不是后世。
独行男女,怎能同乘一骑?
李武眉头微蹙,随即舒展,指向马匹说道:“嫂子,您坐上去吧,我牵着它,这样可以省些力气。”
曹绿兰知道李武是来护送她的,心中感激,怎肯独自上马,于是朗声笑道:“嫂子我的脚力还不至于如此娇弱,咱们一起走回去好了。
放心,你走多快,我也能跟得上。”
“这也行。”
二人沿着大道,朝小岭庄走去。
路上行人稀少,风势猛烈,说话间满嘴都是风沙,两人便用面巾遮住口鼻,默默低头赶路。
行至半途,李武尚觉无碍,却发现曹绿兰的步伐渐渐迟缓。
其实脚步慢些并无大碍,只是李武觉得浪费在路上的时间有些可惜,若用来陪小六玩耍,倒是不错的选择。
尽管心中如此想,他的步伐依旧配合着曹绿兰,稍稍放缓。
既然答应了护送,自然要表现出大方,不能让人看出不情愿或不耐烦,否则做好事反倒可能落下埋怨。
走着走着,李武听见身后传来马车疾驰的声音。
远远望去,一辆马车飞速逼近。
李武眼睛一亮,看向曹绿兰,见她确实有些疲态,便不再犹豫,站在路,向疾驰而来的马车挥手示意。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这马车速度太快,即便接近李武,一时竟也无法停下。
李武大惊失色,急忙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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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疾驰而来的马车,仿佛受惊一般急速向前,后车厢不时因碾过石子而剧烈起伏,每一次弹跳都令人胆战心惊。
形势紧迫,李武闪身避开的一瞬间,根本来不及多想,一边伸手抓住惊马的缰绳,一边迅速追赶。
李武攥紧缰绳的手臂青筋暴起,强大的力量瞬间迸发,借势跃上惊马,奋力拉紧缰绳。
马匹头部受制,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最终重重落地。
李武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
“你不要命了吗?怎么如此狠命抽打马匹。”
不曾想,对方非但没有感谢李武帮忙止住马车,反而露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关你什么事?快给我让开。”
李武眉头紧锁。
曹绿兰急忙追上前来,焦急地询问李武:“没受伤吧?没受伤吧?”
李武瞥了她一眼,安慰道:“没事,别担心。”
接着,他转头望向赶车的男子,思虑片刻,终究没有与对方争执,强压怒火,尽量语气平静地说:“确实与我无关,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不知这位兄台,是否正前往古北口?”
赶车之人年约三旬,满脸络腮胡子,显得十分粗犷。
此刻听闻李武发问,他紧握缰绳的手猛然用力,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这又与你有何关系?”
李武瞳孔微缩,目光扫向马车内:“我的家眷赶路劳累,不知车内可有女眷?如若方向相同,能否稍作方便,让我们搭一段路。”
“滚开!再啰嗦,休怪我不讲情面。”
此言一出,不仅是李武,就连曹绿兰也眉头紧锁,觉得此人实在无礼。
就在此时,车厢内传来一道成熟女子的声音。
“废话少说,这是何处?还不快赶路。”
赶车汉子忙不迭地答应。
李武见状,也不再多言,随即拉着曹绿兰退至一旁,为马车让路。
然而,尚未走到路边,便听见车厢内又是一声惊惧的呼喊,似刚从噩梦中惊醒,满是惶恐。
“啊~~~”
“你们是谁?”
“我这是在哪儿?”
“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接连数句,句句透着恐惧。
这显然不是先前那成熟女声,而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赶车汉子顿时朝李武二人呵斥:“看什么看?奉劝二位,最好别多管闲事。”
曹绿兰看向李武,也察觉气氛异常,车内很可能藏匿着一个受困的女孩。
李武皱眉沉思,最终还是无奈摇头,带着曹绿兰避到一侧。
并非他不愿出手相助,而是事情未必如他们所料,况且身旁还有曹绿兰,他不能让她陷入危险。
车厢内的声响渐止,但隐约传来“砰砰砰”
的闷响。
或许是女孩正在挣扎。
随后,李武与曹绿兰目送马车疾驰远去。
“等等,车厢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曹绿兰忽然说道。
李武定睛一看:“过去看看吧。”
他们走近一看,竟是一枚刻有凤凰图案的玉佩,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两家都仰仗燕王生活,怎会认不出这是王府中人常用的物件。
这……
不管如何,李武必定要去弄个明白。
不然,若真有王府的贵人被掳,他若置之不理,一旦被王府知晓,势必连累家人。
顷刻间,李武下定了决心:“嫂子,还得麻烦您跑一趟,拿着这玉佩去王府报备,我这就追上去看看。”
曹绿兰深知此事的重要性,郑重地点了点头。
“十万火急,必须尽快。”
李武再次强调。
随即,他立刻翻身上马,追赶而去。
马车行进得极快,李武只来得及远远看见马车的轮廓。
他独自一人一骑,且所乘之马为军中战马,速度自然更快。
随着逐渐靠近,马车忽然驶离了主道。
李武没有多想,随之掉转马头。
然而,追了一阵后,李武注意到马车停在了一片密林前。
车上的人早已察觉到李武的逼近,却对渐近的他毫不在意,似乎担心耽误时间似的,直接从马车里拽出一个女孩,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站住!”
李武高声喊道。
李武焦急万分,双腿紧夹马腹,马儿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终于抵达密林之前,李武奋力跃起,双手攀附树枝,几个腾挪,落在了那群人的前方。
这伙人共四名,其中一名男子是赶车的壮汉,另外三名女子中有一名装扮成农妇,另一名像是侍女,她们左右夹着中间那位楚楚动人的少女。
少女见到李武的第一眼,眼睛便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充满恐惧与无助,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仿佛能言一般,诉说着她的不幸遭遇,又似在绝望之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依赖。
李武微微一怔。
这般年岁便如此美丽动人。
长大后,不知又要令多少人心神摇曳,难以忘怀。
驾车的壮汉上前几步,怒视李武道:“你果然要多管闲事?”
“闲事?”
李武低声自语后,突然暴怒:“你敢我妹妹,还说这是闲事?”
壮汉顿时愣住了:“你妹妹?怎么会是你妹妹。”
原本怒不可遏的李武,瞬间气焰全无,轻蔑一笑:“哈哈,还真有这种事。”
壮汉有些迷茫。
随后,反应过来。
那大汉咆哮:“你竟敢骗我?”
李武笑意盈盈,坦然承认:“正是如此。”
随后,李武的目光转向被捆绑的姑娘,问:“你是永安郡主?”
尽管她口中塞着布团,却依旧激动地猛点头。
李武的眼神骤然沉凝,心中暗叹果然没错。
燕王府适龄女子中,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除了永安郡主朱玉英再无他人。
看来这场事端,已无法善罢甘休。
李武指向永安郡主,对众人说道:“放了这姑娘,由我接手如何?”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说明:“我比你们更狠,必叫她生不如死。”
说着,李武脸上浮现凶戾之色,仿佛一头嗜血狂徒。
朱玉英听得此言,惊恐万分,泪水夺眶而出。
怎么会这样?
才逃离困境,却又落入虎穴。
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惶恐无助。
——
窗外阴云密布,连日严寒终于化为漫天飞雪,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林间本就萧瑟,如今更是银装素裹,枝头积雪映衬得天地一片苍白。
几片雪花落在李武脸上,带来些许清凉,让紧绷的情绪略显平复。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试图放松身体,但目光始终警觉地扫视四周,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赶车的大汉再度陷入迷茫,他的简单思维此刻显得如此无力,完全跟不上局势变化。
一波接一波的反转,让他措手不及。
庆幸的是,他的队伍并非只有自己一人。
“莫非当我们愚笨?骑的是战马,腰悬利刃,难道与朱棣有仇不成?”
农妇模样的女子冷声嘲讽。
李武正色点头:“确有深仇,不信你瞧我的刀。”
话毕,他迈步朝大汉靠近。
看刀作甚?
大汉满心疑惑之际,身后传来女子尖锐警告:“小心!”
然而为时已晚,李武手中长刀已然出鞘,动作迅疾如电,恰似无数次演练过的斜劈之势。
刀锋自脖颈处起势,一路贯穿到底。
李武毫无保留,瞬间爆发出浑身的力量,刀势更加凌厉,配合锋利的大明边军长刀,那汉子的头颅连同手臂,似在一息之间冲天而起。
温热的血溅出,与飘落的雪花交织,美得刺目却令人作呕。
近在眼前的李武也被溅了一脸血,腥味直逼鼻端,但他强行压制住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将刀指向了装扮成农妇的女子。
“这次,这个女孩总该归我了吧?”
他并非稚子,上辈子经历四次创业,拼搏十余载,即便面对嘲笑与挫折,也从未放弃过出人头地的念头。
他不屑于平庸。
他早已坚韧无比。
进入这个世界后,当他确定投身军武时,便明白自己可能面临的生死存亡,所以他全力以赴去适应环境,并豁出性命争取未来。
这次营救朱玉英,无疑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次靠近朱棣的绝佳时机。
那名装作农妇的女子虽有些惊愕,但显然非等闲之辈,迅速恢复镇定,取出一柄放在朱玉英脖颈旁。
“我认为她跟我走比较合适。”
“你在威胁我?”
李武咧嘴笑道,“你若真敢动手。”
话音未落,他仿佛全然不惧,径直迈步前行。
农妇打扮的女子首次露出慌乱,挟持着朱玉英连退两步,转而对侍女打扮的女子下令。
“你去阻止他。”
侍女面露哀色,畏缩不前。
农妇打扮的女子厉声催促:“速去,莫忘你的职责!”
李武冷眼旁观,别说他力大无穷,即便是寻常男子,也不会惧怕这样一个心生怯意的女子。
“我给你活路,我不追你,但若你胆敢上前,我必取你性命。”
李武对侍女说道。
可谁料,这侍女深吸一口气,拔出剑竟朝李武冲来。
李武轻松侧身避开她简单直接的一击,随即一脚将她踢飞,走近后淡然地用刀在其颈间划过。
不多时,血泊在她脚下汇聚,映衬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格外鲜亮。
朱玉英难过地闭上眼睛,泪珠滑过她白净的脸庞。
李武无需猜测,也看得分明,朱玉英与这名侍女之间定有故事。
然而此时此刻,他丝毫没有兴趣探究这些。
李武目光冰冷地盯着农妇模样的女子,语气透着几分阴沉,“放了她,我就让你离开。”
女子冷笑一声,“痴心妄想,大不了同归于尽。”
李武嘴角微扬,“千里迢迢将人带至此,就是为了同归于尽?”
话音未落,他骤然迈出一步。
那女子紧握着朱玉英往后踉跄了一步,神色纠结。
她清楚自己绝非李武的对手。
见状,李武再次开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点道理你该懂吧。”
言罢,又向前逼近。
女子慌忙带着朱玉英再退一步。
“容我想想。”
“无妨。”
李武答应着,却仍步步紧逼。
女子下意识拖着朱玉英后撤,哪知这一退,竟让她踩入一个暗坑。
朱玉英重心失衡,向后倾倒。
没想到会出此意外,女子措手不及,松开了抓住朱玉英的手,让她摔在地上。
这一切都在李武预料之中。
就在朱玉英陷入坑中时,他已迅速出击。
转瞬之间,他便站到了女子身旁,毫不犹豫地挥刀斩下。
然而,女子反应也不慢,在千钧一发之际偏移了几分,虽躲过要害,但还是被削掉一条手臂。
即便如此,剧痛令她瘫倒在地,无法起身。
见朱玉英安全脱险,李武先将她扶起,割断捆绑的绳索,取出口中的布团。
女子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李武,嘶声质问:“你居然于我!”
“没错。”
“你知道我是谁?这样做的后果你可曾想过?”
“你们是谁?”
朱玉英暂无性命之忧,李武兴趣盎然地凑近女子,打算从她口中套出更多情报,或许献给朱棣还能立功。
“说说看,究竟是谁。”
李武追问。
就在此时,树林深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李武瞳孔一缩,立刻拽起女子,将刀架在她颈间。
“原来你一直在拖延时间。”
他咬牙低语。
女子放声大笑,“你以为只有你会耍花招?你以为我们三个胆敢闯北平城,是为了抢劫朱棣的女儿?”
“其其格。”
“其其格。”
“其其格。”
……
远处传来几声呼唤,李武目光一沉,瞥了眼那农妇,是蒙古人!
“走,返回马车。”
李武挟持着农妇,准备折返取车,一旦上了马车,随便找个村庄,他笃定没人敢追赶。
北平四周尽是军户庄子,这点他心知肚明。
然而,他们刚迈开几步,就看见马车那边也有人围了上来。
李武迅速权衡利弊,一脚将农妇踢飞,一手拽住朱玉英,朝林子另一头奔去。
此刻,上山才是唯一出路。
他清楚自己无法带着朱玉英杀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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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山景如月宫
大雪纷飞。
李武拉着朱玉英的手,艰难前行,他盼着那个叫其其格的蒙古女子地位能更高些,如此她身上的伤或许能吸引并牵制随后追来的蒙古人。
他竭力辨认方向。
却未曾察觉,朱玉英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侧脸,偶尔还会轻皱可爱的鼻子。
回想起李武最初的话:
抽筋剥皮,凌迟处死!
这话令她心跳加速,尽管她多半认定李武是来救她的,但思绪仍不受控制地飘散。
他该是个好人吧。
可为何这般冷酷?
总爱撒谎不说,脸上还有血迹也不擦拭。
心神恍惚间,忽然发现自己的小手已被李武的大手牢牢握住,还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掌心传递的温度。
此情此景,让年仅十四的朱玉英羞得面颊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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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处,十几个蒙古人围在重伤的其其格身旁,个个焦虑不已。
领头的布日固德更是泪流满面,蹲在她身边,看着脸色惨白、断臂的其其格,时不时懊悔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我本该随你而去,我本该随你而去。”
其其格忍痛说道:“你并非汉人,怎能一同赴险……”
话未说完,痛得她再也说不下去。
稍作喘息后,她继续道:“眼下不是讨论此事之时,快去追赶,他们跑不远的,务必带回朱棣之女。”
“但你的伤势需要尽快处理。”
“我堂堂蒙古女儿,岂会惧死?莫让我看轻于你。”
布日固德依然在踌躇。
其其格勃然大怒,哪怕牵涉到自己的伤痛也在所不惜:“你可别忘记我们的来意,明年大明必定会再度侵扰我们草原,而今我们无力与之抗衡,捉住朱棣的女儿或许是个转机,难道你想置整个部落于不顾吗?!”
“我留下来守护你,让他们去追赶,我让他们去追。”
布日固德急忙说道。
但其其格仍旧怒不可遏:“你去吧,你是草原上的雄鹰,没有任何猎物能够逃脱你的追逐。”
话音未落,其其格发现布日固德依旧没有行动,便刷地从旁边一个人腰间抽出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到底去不去?要不要我现在就死在你眼前?”
“你别急,我去!”
布日固德擦去脸上的泪水,猛然站起,“留下两个侍卫照料其其格,其余人随我追击。”
说完,他像一头敏捷的狼般,朝李武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转瞬之间,这里只剩下了其其格和两位看护她的侍卫,其其格面向北方,满含悲伤却又充满信仰地喃喃自语:“长生天定会庇佑我们,长生天定会庇佑我们。”
……
李武正拉着朱玉英开始攀爬这座鲜有人至的山峰。
此山荒无人烟,无路可循,碎石、荆棘、树木密布,加之大雪覆盖,地面愈发湿滑,攀登愈加艰难。
然而庆幸的是,李武觉得并未有人紧跟不舍,稍觉安心。
他用刀削了几根藤条,弯腰系在朱玉英与自己鞋上,简易制成了一副防滑链,而后再次拉着朱玉英向上攀爬。
“你莫忧虑,想必此刻已有人前来救援,只需我们再多忍耐片刻,便可获救。”
李武宽慰道。
朱玉英点头回应。
李武侧目打量她,是个坚强的女孩,这段路程一声未曾。
朱玉英脸上泛起红晕,扭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
朱玉英忽然问:“你说山里会有狼吗?”
“你怕狼?”
朱玉英像是遇到了狼一般,缩了缩脖子:“嗯,父王总是用狼来吓唬我。”
李武笑出了声。
朱玉英翻了个白眼:“你不怕?”
李武笑着答:“也怕。”
“你在骗我,你根本不怕。”
随即又加了一句:“你这个人真会哄人。”
李武这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不再言语,只是紧紧握住朱玉英的手,辨明方向,继续向山顶奔去。
他打算兜个圈子,只要绕开蒙古人的视线,哪怕随便进入哪个村子,也算暂时安全了。
然而,朱玉英兴致高昂。
“你还没告诉我,这里有狼吗?”
她追问。
李武观察了一下地形说:“应该没有。”
“为什么没有?”
李武皱眉耐着性子答道:“这座山的山形较小,野生动物不多,狼要是待在这山上,很难找到食物,所以通常不会有狼。”
“野生动物是什么?”
“像野鸡、野兔、狍子之类的。”
“那…”
朱玉英话还没出口,忽然惊叫一声,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武蹲下去一看,发现她的脚扭伤了。
李武不耐烦地叹口气:“你可真是我的祖宗,连逃跑都能分心。”
朱玉英低头不语,觉得十分尴尬。
“我背你吧。”
朱玉英眼睛瞪得溜圆,有些害羞,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她硬着头皮攀上了李武的背。
感受到李武的手掌从她的大腿滑过,最后夹住她的膝盖,她的脸涨得通红。
从小到大,她从未与男人有过这样的接触。
趴在李武背上,她羞得闭紧双眼,不敢睁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以及李武沉重的呼吸声。
朱玉英悄悄睁开眼,立刻看到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美得令人窒息。
“真美啊。”
朱玉英不禁赞叹。
李武一心赶路,不知不觉间天已黑尽,但同样悄然之间,山峦全被白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在月光下仿佛整个天地都熠熠生辉。
宛如月宫仙境。
但他此刻无心欣赏这雪景,背着朱玉英疾步而行,速度甚至比她自己走路还快。
但随着海拔升高,山势愈发险峻。
李武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
雪夜里走陌生的山路,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时间,李武不知是否该继续前行。
未被追上,却因跌倒丧命,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李武回头望了一眼,先前留下的脚印早已被积雪掩埋,他不懂追踪与反追踪之法,不清楚如果在此躲藏,是否会被追上。
然而,继续前进的风险同样巨大。
一时间,他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一刻,耳边骤然响起嘈杂之声。
李武眉宇微凝。
而他背上的朱玉英亦是微微一愣,但随即镇定下来。
“若……若是他们追来了,你就丢下我,赶紧逃吧。”
朱玉英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意,李武察觉到她的恐惧,但她依然努力让自己显得坚定。
“我……我不怕别的,就怕狼。”
…………
李武暗自赞叹,毕竟出身王室,这份胆识确实远超常人。
然而……
山林深处,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狼嚎,震彻云霄。
李武感觉朱玉英的身体微微一颤。
“那是什么声音?”
朱玉英颤声询问。
李武略作思索,想要安慰她:“只是野狗罢了。”
“别骗我了,我听得出那是狼!”
李武从容答道:“所以它才野性难驯。”
“真的吗?”
“要不要我引它过来给你看看?”
听到此言,朱玉英放松了一些,却又立刻摇头:“不必了,不用了。”
说完,她似乎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够体面,又补充道:“原来野狗的叫声这么吓人。”
李武莞尔一笑,未再多言。
恰巧看到前方有一处石堆,便背着朱玉英过去,将她安置在石后躲藏。
他探头查看,而这时,朱玉英忽然拽住他的衣角。
李武低头看向她,只见她神色紧张,好似一只无助的小兔子,低声问:“你……你是要离开了吗?其实我……我……”
话语渐弱,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想表达自己害怕,却又不愿让李武冒险留下。
李武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不会走的。
别说你是燕王府郡主,就算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到了此刻,我又怎会弃之不顾。”
说着,他已将刀握于怀中。
李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继续说道:“我的确有两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妹妹,可惜她们都不爱与我说话。
有烦恼、心事或是难过,都只愿跟我的三弟倾诉,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我从未偏心对待她们。”
嗯?
朱玉英对李武突然提及的那些话感到困惑不解。
李武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其他方面,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这一趟来得值得,没辜负谁。”
话音未落,李武已拔刀起身,缓缓从石后走出。
左右皆为险境,索性不再逃避,豁出去了。
朱玉英望着李武挺立如松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嘈杂声渐近,隐约听见有人呼唤“郡主”

李武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但很快又蹙眉,没有出声。
大雪之夜,虽非完全黑暗,但李武纹丝不动,远观只是一团模糊的阴影。
相比之下,远处移动的人影逐渐增多,进入李武视野。
随着这些人接近,当李武辨认出他们身着燕王亲卫服饰时,整个人放松下来,一屁股坐进雪中。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早就料到,凭燕王在北平的势力,找到这里不过是时间问题。
李武回头对着仍在哭泣的朱玉英咧嘴一笑,随后朝人群高喊:“郡主在此!”
那边回应一阵混乱,很快向李武这边聚拢。
李武急切地喊朱玉英:“别哭了,快来,援军到了!”
朱玉英泪眼婆娑,满脸惊讶。
李武拍了一下脑袋,意识到自己忘了她扭伤了脚,正准备起身搀扶,却被远处的喝令打断。
“站住!”
“不准动!”
“停下!”
……
李武无奈举起双手:“郡主在石后。”
无人理会他的话,几个持刀者逼近,将他团团围住,严阵以待,吓得他赶忙扔下自己的武器。
“冷静点,我是自己人,自己人。”
李武并不担心这些人是不是友军,在北平城,他或许会相信个别冒充者,但这么多人,他绝不可能信任。
然而,包围他的这些士兵却对他是否为友军存疑。
就在他们围住李武时,一名魁梧的战士已来到石后,见到朱玉英便立刻跪倒在地。
“属下罪该万死,竟让郡主殿下受此惊吓,恳请殿下降罪。”
朱玉英被突然跪倒的人吓得一愣,但随即认出了对方,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朱亮将军,快请起身。”
话音刚落,朱玉英便注意到李武被围住,她顾不上扭伤的脚踝,借着石头站起来,朝李武的方向喊道:“谁叫你们围着他,快放开他!”
朱亮对身边的军士交代几句后,示意围住李武的士兵放手,随后也走了过去。
“可是右卫的李总旗?”
李武点点头。
朱亮继续说道:“李总旗不必见怪。”
李武拱了拱手,“这是应当的,不敢怪罪。”
朱玉英突然插话问李武:“总旗?你也是护卫营的人?”
李武虽然不喜欢介绍自己,但此刻却兴致盎然地回答:“回郡主,我是燕山右护卫总旗李武。”
朱玉英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然后笑着对李武说:“我记住了。”
李武也笑了起来。
朱玉英记住这个名字,自然有机会传到朱棣耳朵里,这番举动已不算亏。
站在旁边的朱亮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救命之恩,绝非寻常情谊。
没过多久,有军士抬着担架赶来,朱亮请朱玉英上担架,众人开始往山下走。
……
山脚下,不仅燕王在场,燕王妃也坐在华丽的马车内,焦虑得坐立难安。
左等右等,毫无音讯,实在按捺不住时,有人来报,郡主找到了。
燕王妃瞬间喜上眉梢,掀起帘子,敏捷地从马车来,动作比燕王还要利落。
外面正飘着雪花。
燕王妃毫不在意,径自在地上踱步。
直到看见朱玉英从山上下来,她一把抱住女儿哭了起来。
朱玉英听到母亲的哭声,喊了一声“娘”
,随之也哭了出来。
母女俩这一哭,让旁边站着的燕王急得直搓手。
同时,燕王心中感慨万千。
他知道自己的王妃,徐达之女,平日里飒爽英姿,未嫁时武功高强,鲜有人能靠近,何曾这样伤心落泪。
寒冬凛冽,玉儿受不住这寒冷,咱们还是先回王府吧。”
燕王妃颔首,待侍卫将朱玉英扶上马车后,自己也随后登上了车。
燕王唤过朱亮,嘱咐了几句,便带着随行之人先行返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