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两败俱伤
他们还没跑出几米远,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清灵的笛声。杰里米感觉身体一软,差点跪了下去。梅里和嬉皮士也是一个踉跄,幸好及时抓住了一个东西。
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蓄着滑稽胡子的人—基里安,基里安直接忽视了他们,不紧不慢地吹着笛子经过了他们。
摆渡人又一次全部瘫软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被遗忘者趁此机会制服了他们。两个被遗忘者强按着秦的肩膀,逼他跪在地上。艾乐丝蹲了下来,平视着他的双眼,那曾经令她多么着迷：秦,不管重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句话我也一样奉还给你。秦的脸显出一片死灰,但仍然没有屈服的意思。
艾乐丝！蓝胡子阴冷地说,你看到了吧,摆渡人是不会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时刻想着阻挠我们。
笛声仍在继续,悠悠扬扬回荡在空中,艾乐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蓝胡子看出她眼里没藏好的一丝挣扎,上前一步：我来动手吧。
艾乐丝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他：你不可以这样做,我们还可以继续囚禁他们,只要有基里安在,他们根本没法对我们造成威胁。
蓝胡子没有回答她,推开了她,径直走到秦面前。
蓝胡子高高地举起了大剑,从上至下看着秦。秦的嘴角露出一丝蔑笑,如安睡前淡然地闭上了眼睛。
杰里米紧张地看着蓝胡子,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我改主意了。
大剑迟迟没有落下,秦睁开眼睛,蓝胡子的笑容越发狰狞：秦,我消灭你并没有意义,正如你把我丢在地狱岛上,蓝胡子的目光落在了杰里米三个人的身上,你总是视摆渡人的职责为第一生命,如果我将这些人送回人世间,你的良心一定会不安的。
你不可以这么做！秦很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是他很明显地失败了,你答应过要把他们送到彼岸的！秦恳求地看向艾乐丝。
艾乐丝将头转到了一边。
那是在你们待在监牢里的时候,蓝胡子说,便不再看他,走向了杰里米三人,现在我觉得这么做更好。
蓝胡子对上了杰里米的眼睛,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显得漠然、无情,使人联想到一对野兽的眼睛。
杰里米呆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你别碰他！嬉皮士和梅里同时喊道,两个人滑稽地蠕动着,把杰里米保护在了身后。
真是令人感动啊,蓝胡子转了转眼珠子,声音冷彻入骨,可惜你们谁都一样,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艾乐丝,求求你,求求你,秦用膝盖在地上移动,求求你,这些事和他们无关,他们应该到达彼岸的,你忍心让他们的家人好友再也见不到他们吗
艾乐丝摇了摇头。
秦一愣,眼睛里重新出现光芒。
对不起,秦,艾乐丝说,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总要有人承担后果。
艾乐丝！安娜夫人也喊道,我也求求你！你别让蓝胡子这么做好吗！
艾乐丝凝视着安娜夫人,沉默了。
蓝胡子一直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看到艾乐丝的表现,隐隐有些不满,但艾乐丝没有当面让他下不来台,所以他也不好指责,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这边。将少年护在身后的中年人和青年虽然害怕得发抖了,但始终把少年藏在身后,一点让开的意思也没有。看着这个青年,蓝胡子突然胸口生出一股烦闷,便举起了大剑向青年砍去。
一个黑影突然横空扑出,蓝胡子的右手剧痛,连退几步。
嬉皮士呆住了,随着大剑砍下的破空声,他紧紧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都是自己站在港口手足无措的情景,可一阵兽吼响起,并没有大剑落下。嬉皮士睁开眼睛,一只黑色大狗气势汹汹地横在了他们三个与蓝胡子之间。
蓝胡子的右手不断地往下滴血,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幕发生,唯独海特的眼睛眯了起来,若有所思。
这是什么……什么东西……梅里结结巴巴地说。
一条黑狗,嬉皮士说着,这条黑狗如人一般朝他点了点头,嬉皮士感觉到自己和这条黑狗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突然浑身轻松了起来,好小子,谢谢。
黑狗低吠两声,算是回应,又死死地盯着蓝胡子。
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蓝胡子冷冷地说,能做些什么
黑狗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感觉受到了侮辱,朝他凶狠地叫着。为了证明自己的能耐,黑狗的身上火焰流淌,它的瞳孔也迸射出两道火焰,险些烧到了蓝胡子的皮鞋。
噢！蓝胡子眨眨眼睛,这就有点棘手了,基里安！蓝胡子叫道。
魔笛手点了点头,继续吹起笛子。那股软弱无力仿佛几天没睡的感觉又回到了摆渡人的身上,杰里米三人虽然不是摆渡人,但也受到了一点影响。
艾乐丝！蓝胡子又喊道,你还在等什么！
艾乐丝一惊,眼神复杂地看着秦。
秦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住手！
诺瓦……秦的眼神呆滞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诺瓦愤怒地喊道,就凭他们现在这样能做什么！你们居然……接下来的话诺瓦说不出了,他因为愤怒全身不停地发抖。
连你也要与我们为敌吗蓝胡子的脸阴沉下来,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难道还看不明白,我们留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出麻烦。
那你可以放一艘小艇下去让他们离开,诺瓦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可你现在居然要杀了他们！
我这样做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蓝胡子盯着诺瓦的眼睛说,你能保证他们离开后不会返回吗
诺瓦语塞了。
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就说出来吧！蓝胡子一边嘲弄地说着,一边高高举起大剑,如果没有,就请你离开！
你们答应过不会杀人的！
诺瓦倏地冲到了蓝胡子的面前,张开了双手。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蓝胡子咆哮道,滚开！
不可能！诺瓦站在秦面前,只用眼神就逼迫两个被遗忘者放开了秦,他拔出长剑护在秦身前,不管他对我怎么样,至少他抚养我长大。我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真是有趣,蓝胡子突然咧开了嘴大笑,剑锋拖在甲板上摩擦,发出令人烦躁的噪声,这句话居然是从一个帮助我们夺船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诺瓦,你怎么有勇气说这种话在背叛了所有爱你的人面前这样说
诺瓦并不回答,只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将全身都紧绷着。
发起进攻！蓝胡子吼道。
弗洛格曼立刻跳了起来,用弯刀砍向诺瓦,诺瓦举起长剑,却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心里明白基里安的笛声也将自己锁定了,他只能险险转攻为守,挡住弗洛格曼的攻击,但蓝胡子的长剑趁机向他肋下刺来,目的是要直接击中他的心脏。
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艾弗率领海鸥们落了下来,不断地骚扰基里安。
让它们离开！基里安的脸上落满了鸟屎,海鸥们在他的脸上乱抓,基里安大喊道,没想到又有几坨鸟屎落在了他的嘴里,基里安恶心极了,跪在地上大声咳嗽。
这会儿就不需要秦的指挥了,没有了魔笛的力量压制,摆渡人一跃而起,直接一拳打翻了面前的被遗忘者,艾乐丝连连后退,被自己的一个部下绊倒了。
梅里飞快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直接把身子压到了一个被遗忘者的脸上狠狠胖揍了几拳。嬉皮士操起了几把长剑并将其中一把掷给他：杰里米！
杰里米准确地抓住了剑向蓝胡子攻去。
诺瓦朝他一笑,两个人合力对付起蓝胡子和弗洛格曼来。
大黑狗一直跟在嬉皮士身边,随着它的每一次呼吸,细小的火星从嘴里飞溅而出。当被遗忘者向嬉皮士冲来时,大黑狗总是先将被遗忘者扑倒,往往被遗忘者都给大黑狗吓得不敢动弹,嬉皮士要做的只是拿剑柄敲晕被遗忘者,然后大黑狗冲嬉皮士张开大嘴吐出舌头。嬉皮士头一次觉得打架是这么轻松,好小子！嬉皮士开心地大叫。
相比之下梅里可就惨多了,由于大黑狗的凶猛,被遗忘者没几个是主动朝嬉皮士去的,似乎他们一致认为这胖胖的中年人更好欺负,于是梅里陷入了被两三个被遗忘者包围的险境。梅里害怕极了,遂闭上眼睛拿起长剑一阵乱挥乱砍,在空气里舞蹈了一阵后,梅里睁开眼睛,却看到嬉皮士咧着嘴朝他笑笑。
刚刚我就想问了,这条狗哪儿来的嬉皮士冲向远方,梅里也赶紧跟上询问。
我也不知道。嬉皮士也是满脸的不解。
它好像只是跟你要好。梅里试着去摸大黑狗的脑袋,被大黑狗一阵龇牙咧嘴吓得收回了手。
可能是我以前也养过小狗吧,嬉皮士试探着伸手,大黑狗主动将脑袋伸到了他的手下蹭蹭,来！坐下！握手！嬉皮士玩心大起,大黑狗马上坐在地上伸出了左前爪。
好小子！嬉皮士夸奖道。
这会儿在战斗呢！梅里大喊道,待会儿再玩！
好吧,我们待会儿再玩。嬉皮士朝大黑狗挤挤眼睛,大黑狗极通人性地又跑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不公平,梅里嫉妒地嘟囔着,谁还没养过小狗呢。
在嬉皮士和梅里玩闹的时候,战局在朝摆渡人这一方倾斜,基里安第一时间就被恢复力量的摆渡人控制住,魔笛被西奥多踩成三节；尤利西斯带领摆渡人守住了通道,增援的被遗忘者始终没能闯过来；艾乐丝也拿起了武器抵抗,但效果并不是很好；被遗忘者在秦的指挥下渐渐缩小了战斗的范围,被打倒的被遗忘者都被拖到一边控制了起来,但在战斗的中心仍然是以诺瓦和杰里米两个人对峙蓝胡子和弗洛格曼,周围的人自发地给他们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蓝胡子虚晃一招,杰里米向后退去,蓝胡子趁机和弗洛格曼退后几步,拉开了距离。
差不多结束了！秦吼道,蓝胡子！弗洛格曼！放下武器！
这还没完！蓝胡子的眼里布满血丝,我不会放弃的！
没错！艾乐丝也走上前来,秦,我们不会—
蓝胡子看着艾乐丝,似乎是觉得她顺眼了一些,但是下一秒,胸口突然传来剧痛,蓝胡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艾乐丝收回了手,但剑尖却牢牢地穿过了自己的肋骨。
艾乐丝露出冷酷的表情：蓝胡子,我很遗憾,但也许我们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浑蛋！蓝胡子咆哮道,吼声又一次牵动了伤口,他松开了剑,连退几步,倒在了杰里米的脚边,求求你,蓝胡子抓着杰里米的裤脚虚弱地说,带我走吧……
杰里米第一次见到生命流逝得如此之快,蓝胡子眼睛里的光芒很快涣散了,不管之前这双眼睛里蕴藏着多么伟岸的想法或是至极的邪恶,随着蓝胡子这次生命的终结,这一切都没了,杰里米掰开他的手将自己的裤脚扯了出来。
艾乐丝……弗洛格曼轻轻叫道,似乎从来不曾认得她一般。
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输的,艾乐丝嚅动了一下嘴唇,从嘴里挤出几句话,她走到蓝胡子的身边,轻轻将蓝胡子的眼睛合上,我们违抗不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更不应该将魔鬼释放出来,甚至将自己变成魔鬼。
倒在地上的尸体颓然带着不甘和绝望闭上了眼睛,化成了像是石膏材质的碎片,在喧闹中这些碎片飞快地风化,很快就消失了。
艾乐丝……秦走上前想安慰她。
安娜夫人想要叫住秦,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艾乐丝喃喃道,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接纳你为摆渡人。
望着向自己伸来的手,艾乐丝的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秦……我……已经回不去了……
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伸出的手突兀地留在空气里。
海特复杂地看了安娜夫人一眼,将叹息咽了下去。
但是……艾乐丝突然站直了身子,将一把小刀插进了秦的胸膛,我也不想再留在这里！
秦愣了片刻,身子像断线的人偶一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带起了一片尘土,鲜血不停地从他的胸膛渗透出来,染红了他的衣服。
父亲！
诺瓦凄厉地大叫。
杰里米也愣住了,他的脑子里拼命回想着童子军训练的课程,将自己的手按在了秦的伤口上,但他忽略了敌人就在身边,杰里米感到后脑一阵剧痛,他昏了过去。
艾乐丝收回手,将杰里米拦腰抱起,对弗洛格曼大喊：快走！
弗洛格曼一愣,将身子压下,像一只真正的青蛙一样跳了起来,直接跳到了幽灵船上,然后朝艾乐丝吐出了舌头。
艾乐丝也在船上起跳,在半空中抓住舌头直接荡到了幽灵船上。
趁着摆渡人失神的片刻,被遗忘者纷纷跳下水去。
诺瓦红了眼睛,想要追上幽灵船。而紧紧贴着菲雷机亚斯号航行的幽灵船船洞里突然伸出了火炮,直接对着邮轮开了一炮,邮轮一阵晃动,幽灵船趁着这工夫直接拉开了距离。诺瓦狼狈地落在了水中。
接下来幽灵船的缝隙里蹿出了许多铁链,将被遗忘者拦腰捆住,然后幽灵船如一只被打湿的小纸船,缓缓沉入了海中,只留下一大片涟漪在海面上扩散。
他们赢了,但是也输了。
菲雷机亚斯号慢吞吞地航行在海面上,幽灵船的火炮在船体左舷开了五个大洞,安娜夫人虽然用魔法及时堵住了缺口,但仅仅一会儿的工夫,邮轮就进了大量的水,因为被遗忘者并没有人及时关上防水门,似乎他们下了决心想要放弃这艘船。尤利西斯和西奥多带领着水手抽水,还要有人维持秩序,最要命的是,秦躺在船长室的床上陷入昏迷,没有人可以作为主心骨。
艾弗和所有的海鸥飞向天空,往彼世求援。
嬉皮士死气沉沉地蹲在甲板上,梅里的脸色并没有比他好多少,两个人的身边摆满了空酒瓶。希贝尔和妮雅芙以及康纳蹲在一旁守着这两个醉汉,重复听着他们在念叨：都是我的错……
嬉皮士用手遮住脸,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手指间的缝隙流出来：如果不是我鬼迷心窍去帮助被遗忘者,杰里米就不会被抓走……我真是个大浑蛋！
是我不好,梅里狠狠灌下一口白兰地,不停地在甩自己的巴掌,如果我能及时拉住杰里米,杰里米就不会被带走……
好了！别这样！妮雅芙生气地说,杰里米还没有出事就被你们说出事了！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
你懂什么！梅里抬起头,泪汪汪地说,你们当时又不在那里！你们知道我在干什么吗！我看着蓝胡子倒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你们就坐在休息室里,想着马上把亲人带回去！
希贝尔的脸一阵发白,她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是个大浑蛋！嬉皮士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被带走的人不是我！
听我说,妮雅芙狠狠地摇着嬉皮士的肩膀,杰里米不会出事的！安娜夫人不是说过吗,生者在彼岸是不会死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杰里米被消除了记忆回去了。
那和死有什么区别！梅里吼道。
好了！希贝尔走上前,给了嬉皮士和梅里一人一巴掌,生气地说道,我们一定有办法将杰里米救回来的！不管他们要什么,我们照做就是了,大不了我们将他们偷偷放回人间就是了！
嬉皮士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终于清醒了一点。
你说得容易,梅里不满地看着希贝尔,我们连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可以通过魔法搜寻他们的下落！希贝尔不耐烦地说,但是……希贝尔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我并不敢肯定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对的……而且她还失去了魔杖。
怎么做嬉皮士一下抓住希贝尔的袖子问道。
不是说我们怎么做,希贝尔咬着嘴唇,显得很犹豫,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做太危险了,被遗忘者可不是我们几个人能对付的,我根本就不能确定我们有多少把握能把杰里米带回来……
你不去,我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放弃杰里米了！嬉皮士狰狞地看着她。
嬉皮士说的话太伤人了,他们一时间都不说话了。
不是还有摆渡人吗妮雅芙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他们不会为了这样的事去冒这么大的风险的,梅里精明地说,在他们的主张里,只有将我们带到彼岸,防止鬼魂回到人间才是正事。
可是杰里米也应该到彼岸啊,而且杰里米给他们帮了这么大的忙！嬉皮士急切地说。
那不一样的,梅里摆摆手,他们怎么去他们不会带着‘菲雷机亚斯’号去攻击幽灵船,如果这次又输了,那等于把返回人间的贵宾通道直接送到被遗忘者面前,更何况邮轮现在已经这样了……他们又没有什么小艇之类的东西……
等等！希贝尔脑子里灵光一闪,我们有小艇的！
对！嬉皮士也想起来了,那艘充气艇！被我们藏起来的那艘！
可是,梅里更加忧虑了,我们确实打不过他们啊……
那总比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好,嬉皮士站起来说道,我不愿意守在这里等着别人安排！
嬉皮士……妮雅芙欲言又止。
总算找到你们了！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人影由远而近,嬉皮士和梅里怀着怨气看着西奥多向他们跑来,安娜夫人让你们去船长室……
众人对视一眼,心猛地一沉,难道刚刚他们说的话都被听到了
好了,快走吧,西奥多气喘吁吁地说,你们是守夜人,这件事很重要,你们也应该来,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船长室里,安娜夫人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秦的伤势稳定下来了,这多亏了那一刀刺得不深……
艾乐丝手下留情了海特问道。
看起来是这样,安娜夫人有点不解,但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无所谓了！脾气火暴的尤利西斯冷冷地说,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别冲动,海特说,当务之急是‘菲雷机亚斯’号,照这样下去,可航行不到彼岸。
不是已经求援了吗嬉皮士奇怪地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安娜夫人严肃地看着嬉皮士,按照精灵的脾气,只是一封信他们是不会帮忙的,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只是我们的工具,所以我之前发出的信只是解释这件事的发生,现在我们还需要有人去请他们帮忙。
我愿意去。西奥多低沉地说。
西奥多,我很感激你能这么说,安娜夫人朝他点了点头,但是我们需要比你更适合的人来做这件事,比如说守夜人。
我们梅里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对,安娜夫人把头转向他们,你们有所不知,在精灵的文明中,我们代表着死亡即将到来,他们不会允许死亡踏上他们的土地的。
但是你们,在一起吃饭来着啊……
那是另一回事,每个种族都会出现一些较为开明、宽容的人,在大部分精灵形成的理念中,我们无法达成共识。可是守夜人不同,在早期文明里,人类的守夜人往往是被精灵抚养长大或是与精灵结为伴侣,因此守夜人也被认为是精灵的一种。
嬉皮士疑惑地看向梅里,后者正在拉扯自己的耳朵,似乎是想让它变成尖尖的。
所以我需要你们中的一个人驾驶小艇前往彼岸,海鸥会给你们指路,‘菲雷机亚斯’号也会在随后前来,在这之前请这位使者说服精灵。
我不想去。嬉皮士干脆地拒绝了。
为什么
也许你们已经忘了,梅里面无表情地说,我们还有一个朋友被抓走了,他的名字叫杰里米。
安娜夫人沉默了,海特急忙说道：我来和他们聊聊吧。
安娜夫人深深地看了海特一眼,才说道：好吧。
安娜夫人和水手们鱼贯而出,船长室里现在只剩下海特和嬉皮士他们。那么,我,海特想了想说,我知道你们现在想迫不及待地找回杰里米,但是我必须得告诉你们,我们暂时没有工夫追踪幽灵船的下落。
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杰里米迷失在这里吗！嬉皮士大声质问。
我们当然不会这么做,海特严肃地说,但是我们现在要先修复‘菲雷机亚斯’号。我能理解你们失去朋友的心情,但你们也要理解我们,‘菲雷机亚斯’号和摆渡人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但是也不会为了一个人而忘记我们的使命。
嬉皮士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海特继续说道：我不希望以命令的语气来要求你们做这些事情,现在我说的话都是请求。
好吧,妮雅芙毕竟成熟一些,不像嬉皮士那样意气用事,便不顾嬉皮士的瞪视答应下来,我答应你们。
那太好了,海特对嬉皮士和梅里阴沉的脸色视若无睹,拍手说道,等我们找到小艇就出发。
不必了,嬉皮士很不愉快地说,我们知道小艇在哪里。
海特的眼睛眯了起来,朝梅里笑了笑。
梅里心里咯噔了一下,明白摆渡人早就了然当时他们做的小动作,可能连他的小生意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嬉皮士说。
什么
嬉皮士看了自己的朋友们一眼,恳求地说：我希望能和海特先生单独谈谈。
梅里耸了耸肩,和希贝尔离开了。妮雅芙担忧地看了嬉皮士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她便不再坚持,也离开了船长室。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你可以说了。
是这样的,嬉皮士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握紧了拳头,是关于救我的那只大狗,我不知道它去了哪里。我感觉自己和它特别亲近,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从来没见过这只黑色大狗。
这个世界充满了所有你想象不到的事情,嬉皮士,海特惆怅地说,即使智慧如我,也不可能了解所有的事,但我们不妨做一个推测—
什么推测嬉皮士急切地问。
黑魔鬼。
什么
黑魔鬼,幽灵黑狗,我的孩子,海特耐心地说,英国东安格利亚一带,相传在16世纪,曾出现名为‘黑魔鬼’的幽灵黑狗,导致四人遇害。
你的意思是我马上要死了吗嬉皮士一愣,声音低沉了很多。
恰恰相反,海特摇了摇头,严肃地说,我并不这么认为,我一直认为幽灵黑狗是预兆危险的一种魔法生物。还有一种可能,我想它可能是预感到了你有危险,特意来帮助你的。
我糊涂了。如果它按你说的那样并不邪恶,那为什么当时的那些人看到黑魔鬼会死呢
我的孩子啊,海特惋惜地说,并不是所有的危险都可以避免的,地震来临前不也有许多动物逃窜吗可是又有几个人逃了出来
这……
你在害怕吗海特问。
嬉皮士抬起头：能给我一杯水吗
接过水杯,嬉皮士慢慢喝了一口：我不是在害怕死亡,我只是很担心我的死亡带来的后果。
所有人都害怕死亡,海特和善地说,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使是灵魂,在拥有第二次生命之后,仍然对死亡怀有惧意。但我们坐在这里,实际上是因为我们拥有了征服死亡的勇气。
征服死亡的勇气……嬉皮士喃喃道。
你还记得你的船票上写了什么吗海特突然岔开话题。
船票嬉皮士茫然地看着海特,我……我有把船票带在身上。
那就将内容读出来。
好,好的,嬉皮士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船票放在膝盖上,清晰地读出来,你知道这儿有一个人在等你吗也许故事还未结束,如果你想知道结局和答案,那就来吧。
嬉皮士抬起头,整张脸都写着茫然。
我想留给你一个思考的问题,海特慢慢地说,你们有幸从千万人里被选出登上‘菲雷机亚斯’号,真的只是来见过世的亲人、好友、爱人一面吗
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海特突然笑了：我的孩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海特庄重地说,死亡,这个词,谁都能理解,但是它的意义,乃至这趟旅程的意义,这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懂得,但我十分希望你能懂得,这就是我觉得你能去彼世为我们说服精灵帮助修复邮轮的原因。
可是……可是杰里米怎么办嬉皮士紧张地问。
海特轻轻鼓了鼓掌：我很高兴你直到现在仍然惦记着自己的朋友,嬉皮士,这点品质难能可贵,我可以向你保证,艾乐丝是不会伤害杰里米的。
我不相信……
我了解艾乐丝,她不是一个坏人,看到嬉皮士挑起了眉,海特急忙改口,当然了,她确实再次犯下了一个错误,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件事,那就是当艾乐丝刚刚成为摆渡人的时候,她确实很优秀,她只是容易被自己的欲望反过来驾驭。即使是你,不也曾被她提出的条件屏蔽了理智吗
嬉皮士愧疚地低下头去。
事情还有转机,海特安慰道,别太自责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嬉皮士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
海特一愣,嘴角慢慢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