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吴道子杀人之谜（下）
DI
SHIER
ZHANG
WU
DAO
ZI
SHA
REN
Z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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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
卢芹斋
徐悲鸿脸上浮现难以抑制的鄙夷,没想到卢家后人居然是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
以我们欧洲人的视角来看,卢芹斋是传播和推广中国传统文化的大使。没有任何人可以像他一样,既深刻理解东方的传统文化,又引领欧洲的时尚审美。他以自己深厚的中华文物鉴赏知识和商业才能,启蒙性地把欧美收藏家们的眼光,从中国装饰性瓷器引向了文化积淀深厚的中国墓葬艺术和佛教艺术。勃兰嘉笑吟吟道,再说了,中国的古董也是人类共同的宝贵遗产,中国军阀混战不停、国力贫弱,根本没有余力开展保护工作。据我所知就有好几件古董在中国境内遭受毁灭而绝迹了,仅存的孤品就安放在卢芹斋的巴黎红楼①1里。
你不是中国人,巴不得多出几个卢芹斋、王圆箓②2吧徐悲鸿难得地以讥讽口气道。
先生不可太苛刻,人性本就是复杂的。珍妮正色道,我听说,这王圆箓道士发现莫高窟后,多次向清政府乃至慈禧上书呼吁保护,各级贪官污吏却听之任之,只想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王道士被官吏盘剥不止,绝望之余才被斯坦因的真诚打动。斯坦因买来的经卷都交由英国博物馆保管,而王道士所获白银也几乎全部用于莫高窟的流沙清理和庙宇修缮。
徐悲鸿叹口气,并不接口。
珍妮继续道：卢芹斋贩卖文物不假,但他背后的老板乃是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的张静江。张静江将售卖瓷器、字画的数万元收入悉数支持了中山先生的辛亥革命。而卢芹斋也常常为中国的革命和慈善事业奔走募捐。我听他讲,他出口的文物都是从市场上通过与别人竞标买来的,而卖到国外的文物如今都得到了妥善的保护,等到国内环境稳定了,他会致力于把国宝再送还回中国来。
无量寿佛！有财不外露,得意不猖狂。古董还是长眠于地下的好。吕道士道。
珍妮应道：不见天日,与被毁弃了又有什么分别我认为,古董真正需要的是善待,是欣赏,是传承,是发扬光大。
徐悲鸿点点头,问道：卢芹斋的功罪自有后人评说,那么他讲的故事和乾陵有什么关联
珍妮道：卢芹斋作为国际最为知名的鉴赏家,来自中国的古董,几乎要么是经他之手,要么是他来参与鉴定。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卢芹斋的认可,真正的文物也会被粗暴地当作赝品①3。所以……
徐悲鸿恍然道：所以,他曾见到过吴道子的真迹
珍妮笑道：我陪祖父去拜访他时,正值他被波士顿博物馆委托参与鉴赏《明皇观马图》。所以我也有幸看上几眼。
徐悲鸿关切地问道：那这《明皇观马图》究竟是真是伪
珍妮道：此画并未见载于《宣和画谱》,也和吴道子衣带当风的风格颇有不同。我认为即算是真迹,也绝非道子上品。当然,这只是我个人见解。卢芹斋也说,虽然此图以绢作画,品相上很难胜过白麻纸的《送子天王图》。
徐悲鸿闻言,喉咙发干道：这么说,卢芹斋见过《送子天王图》
珍妮摇摇头道：他并没有进一步讲下去,只说日本人相信天王图里蕴含着一件大秘密,而这个大秘密和‘三皇’有关……
笃笃笃……
等待进厅的王菊人轻轻敲击楼梯扶手,礼貌地提醒对于诸人交谈的打扰。
安娜把前事快速转述过,问道：杨将军是否有空过来一趟大家需要将军出面主持。
真是不巧,南京方面已经回电批准了杨主任的辞呈,并严令主任尽快出国考察。主任陷于交接,怕是一时难以脱身。王菊人苦笑道,言罢,从手中文件夹里取出两方信纸,递给诸人传阅。
徐悲鸿打眼一看是南京电文的誊抄件,连忙问道：政府内部行文,给我们看怕是不妥吧
不打紧,今天会转给报社,他们随后会全文刊发的。王菊人坦然应道。
徐悲鸿点点头,这才放心看去。
杨主任虎城兄、廿七日电悉、所请照准、并派兄出洋考察军事、除电徐主任（永昌）知照办理外、特复、中正卅日、侍参杭印②4。
杨主任虎城兄、接诵廿七日电、情词恳挚、至深嘉尚、所请辞职一节、业已另电照准、并派兄出洋考察军事、尚希即日摒挡、早赴事功为盼、中正卅日、侍参杭印③5。
徐悲鸿百感交集,也许在百姓眼中明君贤臣、君唱臣和,好一派其乐融融,然而在知情者看来,十二道金牌连发,催臣上道、急于星火,却是全然不同的肃杀景象。
见众人消沉,王菊人安慰道：诸位宽怀,杨主任交待过,南京方面他自会应付。昨夜之事一日尘埃未定,主任便一刻不能安心离陕。
勃兰嘉笑嘻嘻道：我提个建议,请杨将军抓紧安排三百刀斧手去乾陵附近。遇到形迹可疑的盗墓贼,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抓起来再说。
王菊人点头道：这个不难。只是现在陕西各方防区犬牙交错,为防止误判,需要假借换防演习的借口,且规模控制在千人以内。
勃兰嘉补充道：为保密考虑,所有行动应当限制在我们六人之内。为交通便利,如果能配一辆汽车是最好,我可以充当司机。
王菊人道：南京应允了主任辞呈,绥靖公署这几日也将被裁撤。十七路军虽有军用车辆,也未免惹人眼目。无妨,我会设法安排稳妥。
那么剩下的,就是要尽快破解‘三皇’的谜题了。勃兰嘉拍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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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①
又称彤阁,卢在巴黎建造的五层中式楼阁,所有建材均来自中国,即是其住所,也是文物的收藏和展示的私人博物馆。
2②
王圆箓,一作元录,又作圆禄。敦煌莫高窟藏经洞最早发现者之一,同时也是出卖经卷、破坏壁画的罪魁祸首,出资在莫高窟修建楼阁、塔、桥梁,死后葬于莫高窟庙前大泉河。
3①
此处绝非夸张,有国内商人意图绕开卢自行交易,却被卢发表几篇研究论文,就被认定为赝品的故事。
4②
蒋介石回电同意辞呈,并派杨虎城出洋考察。
5③
重申辞呈已同意,且敦促尽快启程出洋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