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贪图 > 救他

“殿下!”暗卫急急地想要阻止她。
赤帝昨日将作恶的六首蛟压在了深湖下,那六首蛟生来好战凶猛,可赤帝孤身就几乎快灭了六首蛟一族,而后又与一队仙人狭路相逢,打了许久,才回的魔界。
现在她又这样耗损极大的释放灵力,怕不是疯了?在暗卫动手之前,她停了下来,踉跄着步子向一个方向走去。
她摇摇欲坠,却又坚定不移。
暗卫上前托住她的胳膊,“臣送殿下前去。
”她将胳膊拽出,“不必。
”“那人现在只是肉体凡胎,殿下若去得晚了,怕是有性命之忧。
”她有片刻的犹豫,暗卫连忙托住她的胳膊,运气带着她前进。
试炼场内,慕遥被度衡打得瘫在地上。
度衡掀起袍角蹲下,抓起慕遥的衣领将他的头抬起,打量了几眼,笑道:“被赤帝扔出来了吧,没想到你小子还活着。
我当初在禁地里见你时,便知道你肯定是块材料。
明明没有几天蹦头了,可就是一双眼亮得出奇。
”慕遥抿紧了嘴唇,眼里像含了冰。
度衡笑声更大,“就像现在这样,小子,进试炼场,让我看看你能活多久!”说着,便把慕遥推进旁边的大坑里。
坑底,有饿了不知多久的魔,残骸遍地,却还站在腐朽的尸堆上继续不知疲倦地撕咬新的猎物。
时间一到,闸门一开,只能活一个,成为真正的魔使。
一群魔兴奋地看着这坑底的血腥厮杀,弱者的生命是他们观赏的乐趣。
慕遥捏碎了所有的树叶,耗尽所有灵力与力气,不负众望地战到了最后。
度衡把他拉上来,又把他随意地扔在地上,他整个人软绵绵的,已经没半点反抗之力。
度衡蹲在他头边,恶劣地笑着:“你小子还挺厉害的,可就你这样的玩法,要是没人给你输灵力保经脉,你就得死了。
这样吧,你爬过来叫我一声大人,求我一声,我就救你如何?”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刚刚在坑底那样拼命,分明是想活,可现在却不吭不响了。
度衡起身踹他一脚,唾骂了一句,刚要把他重新踹回坑里,却突然被一阵庞大的灵力撞开,如同大海倒头砸下,他完全不能抵挡,只能被灵力像一片叶子般掀飞。
这样强大的灵力,修为不足的魔皆被冲击得倒地不起。
只有少数几个魔使战战兢兢地跪下。
他们不知道赤帝为何降临,但还是忐忑地等着她的降责。
她缓缓落到慕遥前面几步的距离,即便脚下污糟不堪,她却连衣袂都高贵不减。
暗卫托着她的胳膊,以为她要上前,而她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慕遥遍体鳞伤地趴在地上,又脏又乱,像个将死之人。
暗卫纳闷地看了眼赤帝,又看了看慕遥。
他们都一动不动地沉默。
许久,他似乎听见赤帝轻叹了一声,像是终于妥协。
她开口:“你……”走吧。
其实,她第一眼见他的时候就闻到了熟悉的仙界的味道,他是被仙界除籍,又没有皈依他界,所以才会徘徊在六界之外。
若是有选择,谁会愿意徘徊于六界之外,无枝可依,无家可回呢。
她也同样徘徊在六界之外。
一念不忍,她救下了他。
她有他赖以生存的灵力,可他从没有卑躬屈膝地求过她,即使她留给他的树叶中的灵力用完了,冷得他牙齿打颤,也没有屈服。
他这样的人,即使被扔进烂泥里,骨头被踩碎了,也仍骄傲不灭。
这是他让她高看他一眼之处,也是他丧命之处。
在魔界这个地方,她救得了他一次,两次,可救不了他万万次,如果这样的话,她宁意放他远去。
她还没说完,趴在地上的慕遥突然向挽东爬了一步。
她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吞了下去。
他缓缓地又抬起了手,艰难地爬第二步,指甲早已断裂在土中,血混着泥土沾满了指尖。
四周皆安静,只有他不断爬向她的声响,像只尊严全无的丧家之犬。
还剩了点距离,他似乎用完了力气,咫尺之距,仿佛千里之遥。
她上前抓住他抬起来的手,混着血与泥的手在她手里微微挣脱又安静下来。
她蹲在他面前,仍旧是平平淡淡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感情,带着些新雪的清冷,但传到他的耳里,竟有错觉般的温情,“手真凉。
”说完,顺着交握的手将灵力传给他,暖意瞬间涌进他的身躯,抚平他的伤口,驱除他的伤痛。
这里没人会怕冷,这里也没人会在意他会冷。
他知道,他这是活了。
正如石屋中,他走进房间,她就能给他叶子一样,只有他走向她,俯首向她求救,她才会救他。
他心中有一股突然而来的酸楚,说不清道不明,缠着心脏,丝丝绕绕,有些喘不上来气。
而她突然侧过了头,呕出了一口血。
暗卫登时惊慌地分开赤帝与慕遥,抓住赤帝的双肩要给她输灵力。
她的灵力消耗太过严重了,更何况她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体内有伤,急需灵力补充。
可她一侧身躲开了,不轻不重地斥道:“退下。
”她重抓住慕遥的手,紧紧地握住,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对他说:“我们回……去。
”她走的第一步就开始摇晃。
慕遥将她背起。
她累了,是真的累了。
可她还是在经过院子里的树时要摘片树叶。
慕遥没让。
她说:“我这一睡,不知何时能醒,你会冻死。
”慕遥说:“我睡在屋里,不冷。
”她摇头,“屋里不冷是因为我之前睡觉时将灵力外放,现在不能了。
”慕遥沉默,但还是把她背离了树。
她叹了口气,“也罢,你若冷了,便贴着我吧,护体灵力总会暖着你些。
”慕遥将她放到了床上。
她已累得提不起神智,但还是嘟囔着嘱咐:“你没灵力,暂且不要出院子,等我……”可她抵挡不住滔天的睡意,话没说完,便睡了过去。
他站在床边,还是诚诚恳恳地回答她说:“好。
”入了夜,本就冷的魔界越发冷得让人心颤。
他收拢了那肆无忌惮,要将她吞没的黑袍,微微抬起她的头,将她一头杂乱铺陈的青丝拢在脑后,坐在她的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的面容。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即使只露出半张脸,也是好看的。
他想探究那黑布下的眼睛,可想想又作罢。
好奇代表着产生兴趣,他不好奇,不探究,就是在保护自己。
可如此便能不好奇了吗,便不好奇,萍水相逢,她为何待他如此吗?困兽之斗,他心里明白,但不愿承认。
还是冷。
他又离她近些。
这时他才发现,连她自己的身体都微微发凉。
这是到底失了多少灵力?他慌张地伸手抱住了她,她像个布娃娃,失了生气,软绵绵的任人摆弄。
他紧紧地抱着她,已不知,到底他们的身体谁更暖些,谁在给谁取暖。
这些天,他早已经摸清楚了赤帝的习惯,并留心了周围的地形,魔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白日里是他运气太差,被度衡撞见了。
他在度衡眼里只是个不容易死的玩意,自然要拿来取乐。
在疼痛里,他想起的只是那张淡薄到没有表情的脸,那一身宽大的黑袍,高贵而又颓唐地从青石板路慢慢走过。
这是唯一能来救他的人。
可是堂堂赤帝怎么可能来救自己呢,况且试炼场离石屋那么远。
是啊,那么远,她又是怎样找到他的。
他不敢想了,或许等她醒来,他可以问她一问。
可她的身体越来越冷,甚至比他都冷,他可能等不到她醒来了。
他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他看着窗外的月光,凄凄期盼着,明天不要下雪,要多一点阳光,这样,他就能抱着她去晒一晒太阳取暖了。
他不无绝望地等待着天亮,等待生命的仁慈,放过他们。
可惜,明天还是一个下雪天,浇灭了少年心头的热气。
床上的她唇色褪了鲜艳,连护体灵力也稀薄到不忍再看。
他松开她,下了床,跑到一里外,声音一出来,吓自己一跳,竟颤抖嘶哑得不成样子。
“赤帝有命!”雪地的风缓缓经过,撩起一阵雪沫。
他站在那里许久,暗卫都没有出现。
“赤帝有命!”“赤帝有命!”……他一声更比一声高,可没人理会。
大雪吞没了声音,白色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孤仃失怙。
雪扑头盖面,片片莹白,无穷无尽,落满了远山,近丘和少年眉眼。
他指尖颤抖,咬着牙,一转身,又跑回了屋里,摸摸她的脸,冰凉,探她的呼吸,还在。
他舒了口气,坐在床上抱紧了她,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
雪仍旧下个不停,如同绝望。
他脑子飞快地转,怎样才能救她,怎样才能救她……突然,院子里传来不客气的推门声。
他的手臂一紧。
院中缓缓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袭玄衣,容貌昳丽,体态风流,可眉宇间却有说不出来的阴冷邪气,他身后跟着的正是消失了的暗卫。
慕遥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僵硬,但此刻他还是用力起身挡在房门前。
男人看见他,笑了,“你就是挽东捡回来的那条不听话的狗?怎么瞧着,还挺忠心的。
”慕遥一声不吭,但面色冷峻。
男人看他这样更乐了,摆摆手。
旁边的暗卫上前拉慕遥,慕遥抓紧门框,咬牙问:“你要做什么!”慕遥的手突然一阵剧痛无力,暗卫轻松地将他扯开,拽住他的胳膊把他逼跪在地上,他没半点灵力,连一点挣扎都做不到,只能无力地跪在地上,一双眼恨恨地看着男人。
男人轻嗤了声,慢悠悠地走进屋子。
男人对着床上的挽东俯下身体,暧昧地打量着她,一只手饶有兴趣的缠了她的发丝。
灵力顺着头发护着她的心脉。
她渐渐回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将灵力散到院子里。
她歪头,透过窗户,对院中的暗卫道:“放开他。
”暗卫看向屋内的男人,男人默许,他将慕遥放开。
男人知道她只有散出灵力才能看到周围事物的大概轮廓。
院子中慕遥,挺立如松,面色如玉,一双明眸带着艳色,殊色惊人,啧啧,可惜了,她却是看不见的。
他看着窗外慕遥又转过头来看她,眼神有些耐人寻味,“你就是为了院里的那个东西几乎耗空所有灵力?”她不理会。
男人径自笑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他偏挑着你要回来的时候跑,明目张胆地存着私心,要你来救。
仗着你的宠爱却来利用你,这样的东西,就算掏出整颗心来对他好都养不熟的。
”挽东的声音冰冷,“那是我的事。
”“好吧。
”他无所谓地说,“不过总得让我来看看幽凰吧,你的灵力损伤至此,让我看看幽凰有没有吵着饿了。
”说着,他便要探身去碰她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