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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手足无措地冲到我身边呼喊。
林瑜,你别吓我快醒醒!
我的手臂无力垂下去。他瞳孔一震,疯魔般摇晃着我的肩头。
林瑜,你给我把眼睛睁开!再装死我就把你的朋友家人全都抓来,挨个折磨!
这次我不会再跪在地上求他放过,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声息。
姜之念嫉妒地拽过裴洛的手放在她肚子上。
哥哥,你快别管她了,她肯定只是装死想骗取你的同情。
你快摸摸孩子,他刚刚还踢了我一脚呢。
裴洛神情漠然。
你刚才还肚子疼得厉害,怎么现在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
姜之念的娇笑僵在脸上,断断续续的为自己解释。
我......我就是突然没那么疼了。
像是想到什么,她兴奋地捡起地上的纸片。
肯定是因为这脏东西被你毁了我才好起来的,哥哥,你相信我。
闻言裴洛呆滞地看着一地狼藉,他颤抖着手一一捡起。
足足拼了两个小时,才勉强复原,只是有一块残缺却怎么都找不到。
裴洛执拗的跪在地上摸索。
他嘴里念叨着只要他能拼好结契书,我就能醒过来了。
直到日落西山,他翻遍每个角落都毫无所获。
看着残缺的一角他癫狂地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会找不到!
我没告诉他的是结契书绝无复原的可能,即使找全碎片也是回天泛术。
他把我抱在怀里,目光呆滞地看向地面。
突然他猛地起身去看那行不显眼的字。
【如若损毁,必遭反噬。】
裴洛整个人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我。
他想起当年结契之时好像确实有这个说法。
但若真有反噬为什么就我一人受罚而他却毫发无损呢
他跌撞着来到我住的茅草屋找答案。
可推开门,他才第一次仔细打量我住了三年的地方。
窗外淅沥的雨打在他脸上,他不敢想这破败不堪的地方我待了三年都一声不吭。
房子虽破我却打扫得很干净。
只是桌上的餐盘格外突兀。
里面还放着佣人中午端来的残羹剩饭,我不被允许上餐桌吃饭。
佣人皆知裴洛不喜我每日也只送些他们吃剩的东西打发我。
裴洛自虐般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泪流满面。
即使过去他家破产他也不曾吃过这么差的饭菜。
他躺在床上,病态的握住衣服嗅闻我的气息。
起身时枕头不慎掉落,他看清床下压着的东西。
那是一本日记,十八岁开始我就有了写日记的习惯。
裴洛心口狂跳,莫名的直觉提醒他打开。
他不愿省略一个字。
纸张上写着我们从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到互诉衷肠,心意相通。
裴洛看着我写的少女心事心口微动,不免记起我们结成契约后那段幸福满足的生活。
可好景不长,他家突遭变故,一夜之间他从万人追捧的天之骄子跌落尘埃。
他那时候只有我了。
即使住在地下室我们还是对未来满怀期待,一起在纸上画下梦中的婚礼。
想象着我们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那天。
裴洛看着纸上粗糙画下的两个小人红了眼眶。
日记记录到我提分手那天,本子里夹着的东西飘在地上。
7
裴洛捡起看清的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那是我当年在医院的病历。
身体多处骨折,子宫内膜受损,先兆性流产这些字眼刺穿了裴洛的骨血。
他跌坐在地上,一瞬不瞬顶着日记本上我记录的被那群人侮辱的事。
裴洛脸色惨白颤抖着拨通电话。
给我仔细查查当年得奖的事,投资方的名单都交给我!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哽咽不堪。
往后几日。
助理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了当年的情况。
和日记上的东西全都对上。
裴洛像是发狂的野兽冲进当年欺负过我的人家里。
助理劝他那些人都背景雄厚,招惹他们以后也没法混圈了。
可裴洛全然不在意,硬是一拳一拳砸得他们头破血流。
那日回来后。
裴洛就整日不吃不喝,只抱着我一言不发。
短短几日他的身形迅速消瘦下去,面容憔悴,连头发都一夜之间花白了大半。
往日最注意形象的影帝活得像是街边乞讨的流浪汉。
管家实在是看不下去,硬是给他灌下安神药才睡下。
可也没坚持太久就挣扎着起来。
姜之念可从没被冷落这么久过,她主动划了楚楚可怜的淡妆来找裴洛。
手中还拿着孕检单。
她没注意到裴洛阴鸷的眉眼,不识趣地拿着孕检单在他面前晃悠。
哥哥,你看我们的孩子都已经长成手脚了呢,我一定能给你生个儿子。
裴洛下意识想起我当年为他流产的孩子,呼吸一滞。
不受控地抓住姜之念的衣领摔在地上。
你这个贱女人不配怀我的孩子,是你多次刁难林瑜,害她受折磨。
要不是你挑拨我们的感情,她又怎会变成这样
姜之念被他疯狂的举动吓得不轻,肚子处又传来巨痛。
她趴在地上嗫喏。
哥哥,你快救救我,我真的好痛,孩子会出事的。
身下传来湿意,她惊恐地看向一地的血迹。
可裴洛只冷冷看着她,神色怨毒。
这孩子没了也好,不用我亲自我带你医院。
他对自己说:林瑜肯定是生气我让你怀上孩子,这下没了孽种,她肯定会醒过来的。
地上哀求的姜之念血都快流干了,她匍匐着去找佣人帮她,但没有裴洛同意根本没一个人理她。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化成一摊血水。
开始破罐子破摔大笑起来。
即使被佣人拉扯着她还声嘶力竭的嘲讽。
裴洛我不是好人,难道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吗她在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爱她,我欺负她你不都看在眼里吗,还不是装不知道。现在人没了才知道后悔恐怕太迟了!
裴洛猩红着眼让她住嘴。
可姜之念仍然咬着牙说。
我要是她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裴洛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逃避。
门口却传来响声。
他抬头看向来人,神情惊愕。
8
白言川我名义上的养兄此刻面色不善的站在裴洛对面。
他行踪低调我与他多年未见,只因我当年执意与裴洛在一起,他刻意疏远了我。
一向沉稳内敛的男人看见我的尸体后眸中涌出滔天火气。
他拽过裴洛的领口,一拳揍在他脸上。
管家正要上前拉开,却被裴洛抬手制止。
他一声不吭地被白言川拳打脚踢。
你当年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她变成这副模样你满意了吗
裴洛痛苦地闭上眼。
直到白言川发泄完怒火,裴洛才问出那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
为什么只有她遭到反噬我却......
白言川嗤笑一声,眼中尽是悲凉。
那个傻丫头,在结契时求着父亲把反噬都加在她身上。
她为了你甘愿付出被家族舍弃的代价,担下双倍反噬。可你,是怎么对她的当年她为了你满身是伤的被送到国外,那一刻我简直想杀了你。可她性子执拗伤还没养好就急着回国找你。你就这么回报她吗
裴洛如遭雷击,面如死灰地捂住脸痛苦。
他接连不断地扇自己巴掌嘴里默念着道歉。
可他知道欠我的早已还不清。
白言川懒得再和他废话,抱起我的尸体就要离开。
裴洛见状蹒跚着跪在他身边乞求,声泪俱下。
求你别带走她好吗我只想守着她度日。
白言川看都没看就踹开他,只留下一句不配。转身就走。
9
我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命活着。
可命运给了我重来的机会,我从溺水去世的孤女苏落身上苏醒。
看着镜子里不属于我的身体,我头脑嗡鸣。
苏落生前无依无靠,我顶着她的身份倒也活得自在。
可不久白言川就找到了我。
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张脸他还是一眼认出我。
高大强健的男人相认的时候哭得像个孩子。
多年不见这位冷面继兄,我不自在的挠头。
他却毫不在意的拥住我转圈,漆黑瞳孔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兴奋。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结契他就不放心裴洛,嘱咐父亲留我一条退路。
身死魂消我托生她人又觅得一线生机。
复生后我不再是魅魔,没了耳朵和尾巴,也不再被发情期干扰。
只是白言川看我看得愈发紧,像个严苛的老父亲,在家里设下门禁,在外也安排保镖。
他告诉我他在看见我尸体的那刻连死法都想好了,幸好又遇见了我。
瑜瑜,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了,我承受不住。
他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沉甸甸的。
为了守着我他把国外的生意都转向国内,尽量在家办公。
白言川是我妈闺蜜的孩子,只可惜夫妻因为车祸在他八岁时就双双殒命。
妈妈不忍他被家里亲戚欺辱就把他接回了家,当成亲子照顾。
我眼巴巴跟在他身后喊哥哥。
父母早逝他心性早熟本不愿与旁人多说话。
可没人能抵住我的死缠烂打,他也不能免俗。
不知不觉间他习惯护着我,好东西都留给我,是别人口中的宠妹狂魔。
我一度认为这份偏爱能一直延续。
可十八岁以后白言川就像变了个人,对我冷冰冰的,温柔体贴全都消失。
为了躲我他报了省外的大学,一年只回来一次,也就渐渐陌生。
再见面我求着让父亲为我和裴洛结契。
白言川好似受了打击,劝我别冲动。
我当然没听。
气得他放下狠话。
林瑜,你做下决定就不要后悔。
没想到最后还是他救下我。
可他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劲,整日像是开屏的孔雀。
在家里也要梳好发型,穿上一丝不苟的西装晃悠。
我实在不适应问他公司是否出了问题。
甚至委婉的提出让他找个医院看看。
他脸色一变,目光沉沉地看向我。
林瑜,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装傻充愣摇头说不知道。
可他凑近我,温柔呼吸喷洒在我脸上。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呢,妹妹
气氛暧昧不清。
我呼吸一滞不敢看他。
可他不依不饶的靠近,嗓音低哑。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给你时间考虑。
轰隆一声,我心底高高竖起的防线塌了。
经历这么多说不明白太假了,只是他当了我数十年的哥哥,我一时难以接受。
但他眼底的炙热让我无法开口拒绝。
10
和白言川在国外度假。
我坐在私人游轮上俯瞰夜景时岸边一阵吵嚷。
船长靠岸后我求着白言川让我看看热闹。
穿过人群,我看向被几个壮汉围殴的人。
看到他的背影我立刻认出了这个裴洛。
周围人在耳边低语。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人家小孩拿个尾巴玩得好好的他非要抢过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魅魔,什么不要割。
八成是精神出问题了。
我这才发现即使被人拳打脚踢他手里仍紧紧攥住塑料尾巴不送手。
男人们看他嘴角吐出了血才停下,啐了一口。
真是个疯子。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
只有我和白言川还站在原地。
裴洛低头走着,看见我们后难堪地扭过头去。
最后还是拖着瘸腿来到白言川面前,试探问道。
她葬在哪里了
白言川冷笑出声。
活着你不珍惜,死了你也别去打扰他。
裴洛的眼神彻底暗下去,多年不见,他苍老了许多,不再是那个俊朗帅气的影帝。
他漆黑的视线挪到我身上,目光复杂。
这位是
白言川不动神色地把我拉到身后,得意的回了句。
别看了,这我老婆。
我暗暗拧了他胳膊一下示意他别乱说。
裴洛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那就恭喜你们了。
按理说我变了面容,裴洛绝不可能认出我。
可他看我的眼神总让我倍感熟悉。
但他也不知道我还活着。我安心宽慰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往后几日白言川被董事会忙得脚不沾地。
我一个人漫步在巴黎街头。
可总觉得身后隐隐有道炽热的目光一直追着我。
转身却毫无所获。
这天我和白言川闹了脾气。
躲开了保镖一个人偷偷溜出去。
每次逛街后面都跟着一群大老粗实在不自在,我也不好意思带他们去女装店久留。
这下我自己一个人落得自在。
可还没走进商场大门。
黑人小哥就一把夺过我的包飞奔出去。
我瞬间就慌了,钱丢了是小事,可我的护照证件可都在里边。
补办这些确实太麻烦了。
我急得原地跳脚,正想着找人借个手机给白言川打电话。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我扭头对上正在喘气的裴洛,他手里拿着我的包。
我不自在地接过转身要走。
却被他叫住。
这位小姐,第二次见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淡淡回了句。
苏落。
下一秒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失望,随即又笑起来。
苏小姐,看在我今天帮了你的份上能麻烦你帮我上点药吗
我这次注意到他胳膊上有道挺深的口子,还冒着血。
想必是刚刚被小偷划的。
我也不好意思拒绝,答应找个咖啡店帮他上药。
他的皮肤失去了以前的白皙,变成了麦色。
他热情的提起问题我都随意敷衍了事。
平静地拿起棉签消毒。
伤口挺深但他一声不吭。
甚至还笑着单手搂住店家的小猫逗弄。
这小猫真可爱,和球球还挺像。
我专注上药,只淡淡扫了眼敷衍道。
一点都不像。
咖啡店里人很少,声音落针可闻。
我瞬间意识到不对,不可置信地看向裴洛。
孤女苏落没养过猫,认识球球的只能是林瑜。
你怎么认出我的
他没说话,只是眼眶里积满了泪。
瑜瑜,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不相信你
我内心毫无波澜。
别说这些了,我对你的后悔不感兴趣。
他抓住我的手哽咽道:真的没可能了吗我们曾经明明那么相爱。
我甩开他的桎梏。
你也知道已经是曾经了,爱你的林瑜早就死了,现在的我是苏落。
推门离开前我留下最后一句忠告。
若是你真心忏悔,那就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走出咖啡店白言川早就倚在门口候着,烟快要燃到指尖。
聊完了
他总是这副对我了如指掌的模样。
我捏着他的衣角摇晃,试探道:我不是......
他揉了把我的头,目光温柔。
行了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
我更加过分。
那今晚可以给我做糖醋小排吗
好嘞,祖宗!
门内的裴洛死死顶住我们的背影,眼眶猩红。
他想起那老道问他的话。
用十年寿命换一个渺茫希望,值得吗
现在他的回答仍旧不变。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