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夫瞧着年岁尚轻,眼里也都是急功近利,当下那目光便一个劲儿地扫着萧璟折扇上系着的那枚价值连城的玉玦。
这等道行,若真给云乔看诊,摸出云乔脉象里从前用过那些龌龊的脏药,便是不敢多嘴,只怕脸上也会流露出异样来。
倘使被云乔看到,岂非徒增烦恼。
罢了,左右今日之所以来此看诊也是因为若他真的身体有问题太医院是万万不能惊动的。
既然确定了自己身子无恙,即便云乔身体真有个什么,太医院那些个太医也有不少是专长于妇人病症的。
何必带个生人上门,惹云乔不快。
又何必多开几剂苦药,害她皱眉不悦。
左右才成婚大半年,许是缘分未到,再等等吧。
日子这样长,他们又这样年轻。
萧璟收回视线,淡声道:“多谢郎中挂心,内子身子康健,不劳您费心。”
言毕,抬步上了马车。
李大夫还欲再言,却被萧璟身边的两个护卫拦了下来。
寒刀凌冽,吓得李大夫当即顿步,慌忙看了眼那两个护卫,心里猜测着到底是哪家的权贵。
萧璟带着面具,她自是看不见脸,只这两个护卫的脸,却被李大夫清楚记了下来。
李大夫抚着胸膛住口后,眼瞧着马车驶远,心里却还没搁下赚这笔金银的心思,只盼望着那位公子哪日当真着急子嗣时,再带着他那夫人来此看诊,好让自己大赚一笔赏银。
萧璟的马车驶达东宫,进了正殿却不见云乔。
“殿下,皇后宣娘娘过去了。”东宫的内侍如实禀告道。
萧璟闻言,想起自己在医馆时的担心,手指捏了下眉心。
*
中宫殿内。
明珠穿着精致飘扬的宫装,坐在皇后妆台前,小胖手一点一点地戳着皇后的凤钗。
“哎呦,小祖宗哦,这可是娘娘祭天时戴的,您怎么从妆盒里翻出来了,快些给老奴,老奴好生收着。”刚从小厨房端了甜汤来的嬷嬷见状,吓得不行。
这嬷嬷正是从前在扬州伺候过云乔的那位,只是自打云乔私逃后,她便被皇后带回了中宫,上次萧璟动怒,长剑划破了她脖颈,养了好久才缓过来,如今照旧在皇后宫中伺候,却是愈发谨小慎微。
“常嬷嬷安心,是娘娘让明珠郡主玩的,娘娘说了,这中宫的东西,便是那凤玺,小主子想摸一摸也是成的。”另一个丫鬟便给明珠梳着头发,边笑道。
“原是如此,娘娘真是疼爱小郡主。”常嬷嬷感慨道。
自打云乔嫁入东宫后,这大半年里,不少的日子皇后都把明珠接到中宫养着,她喜爱明珠这小娃娃,头回见便觉得极有眼缘。
云乔再是不舍得女儿,也知道依着女儿的身份,能得皇后这个名义上的祖母几分真实的疼爱,对孩子是再好不过的事,她自然从不拦着。
至于萧璟,他自然是巴不得明珠这孩子养在皇后宫里的。
毕竟这娃娃养在云乔跟前时,云乔大半的心里都在为她操心,夜里担忧她梦魇总要起个两三回去看,白天用膳一天三顿次次都亲自喂着。
萧璟舍不得她累,便会替她起夜照看,偶尔喂饭也会替她。
只是他公务繁忙,有时自己用膳都是匆匆扒拉几口了事,哪能次次亲力亲为,自然大都是云乔自己受累。
萧璟心疼她,能把孩子送去皇后宫里,让嬷嬷精心照料,云乔也少操心些,他自是求之不得。
这一个月里,小丫头足有半月都是养在中宫的,早把疼爱她的皇后当自己亲祖母了,每日醒来嗲声嗲气要祖母抱,要祖母喂膳,夜里睡着小身子也要钻进祖母怀中。
皇后,自然是极为疼爱她的。
小丫头揪出妆盒里一只珠钗,奶声奶气道:“明珠要戴这个。”
“好,奴婢这就给小主子簪上。”一旁梳头的宫女忙道。
那常嬷嬷看了眼珠钗,却又是一惊。
这珠钗,是皇后小妹幼年时戴的物件,自小妹死后,便被她收了起来。
如今竟拿来给这小丫头用了。
“娘娘倒真是疼爱小主子……”常嬷嬷下意识又道了句。
一旁的宫女并不认得这珠钗,听常嬷嬷提了两句这话,笑着接话道:
“可不是嘛,不过也难怪,嬷嬷您想啊,咱们殿下拖了这么些年才完婚,东宫的一正两侧都没生下子嗣,只云侧妃和殿下在宫外相识给殿下生了这一女,虽不是在东宫里出生的,难免让人说道,可怎么也是殿下的亲骨肉,娘娘哪里会不疼爱,您瞧吧,就是往后东宫再有个小皇孙,那也没有如今咱们这小主子在皇后娘娘跟前得宠。”
宫女话落,嬷嬷眼神闪躲,没应声。
旁的人不知道,她自己可是清楚,这明珠郡主,绝不可能是殿下的亲骨肉。
皇后,自然也是清楚的。
坐在妆台前的明珠满意地看着自己头上的漂亮珠钗,奶声奶气问:“阿娘今天不是来接我吗,可到了?”
“到了,正同皇后娘娘在前厅用茶呢,小主子且稍等,过会儿就来接您了。”宫女回话道。
隔着一道玉帘,再走几步,就是中宫的前厅。
常嬷嬷视线越过玉帘,看向前厅的方向,想起那几个,被皇后特意挑选出的女子。
便是不论容色如何,身段也都是极好的,一瞧便知是极好生养的。
如今,皇后待这小丫头的疼爱是真,喜欢也不假,
只是有一点,那就是东宫必须得有个小皇孙。
无论是从谁肚子出来的。
总之,太子爷,当朝的储君,绝不能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