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傅砚辞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
薄薄一张纸,却被他看了成千上万遍。
鹿聆怀孕了,又流产了。
可他身为丈夫,却全然不知情
他摩挲着手中的离婚证,久久出神。
烫金的小字被磨得失去光泽,就像他们这段婚姻一样,黯然失色。
傅砚辞苦思冥想,鹿聆究竟是从哪里得知他和秦茉的过往
一个念头从脑海飞快闪过。
他冲进卧室,果不其然,飞行日志有被翻动的痕迹。
而夹在扉页的情书里,星星点点的泪痕落在上面,晕染开一片墨迹。
傅砚辞靠在墙边,缓缓瘫坐在地,把脸埋进膝盖里,无声地哭泣。
他发现,四个月前,鹿聆查出怀孕那天。
正是他大哥举办葬礼的日子。
全家笼罩在悲伤与忧郁中,所有人都在忙着安慰秦茉。
而他身为丈夫,也分不出多余的关心给鹿聆。
那段时间,他回家后倒头就睡。
鹿聆几次欲言又止,全被他以累作为借口挡了回去。
可鹿聆并不是没有暗示他。
不嗜酸的鹿聆,却频繁吃起了山楂和酸杏。
和他聊天,总会提问他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还有那顶虎头帽,或许是鹿聆为他们的孩子亲手所织。
可他当时只记得秦茉的孤立无援,不曾看到鹿聆的脆弱无助。
是他幡然醒悟得太迟。
身为丈夫和父亲,却缺席了妻子的整个孕期。
在他把所有爱浇灌给秦茉的孩子时,他的亲生孩子,早已胎死腹中。
愧疚像一团乌云压在傅砚辞头顶,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起鹿聆同事说,鹿聆申请援藏的消息。
发疯般跑去单位,低声下气哀求领导告诉他鹿聆的行踪。
领导叹了口气,只递给他两样东西。
一份离婚协议,一份援藏申请。
最后一行,都赫然签着他的姓名。
傅砚辞瞳孔骤紧。
原来鹿聆是把照顾秦茉当作幌子,骗他签下所谓的离职报告。
而这两份文件的申请日期,
恰好是他把秦茉接进家属院那天。
这一刻,傅砚辞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在他自以为是的欺骗下,究竟伤透了鹿聆多少次心
因为援藏属于保密任务,驻扎地在哪里,傅砚辞一无所知。
他动用了所有人脉和资源,仍然没有眉目。
可没有鹿聆的漫漫长夜,他一刻也无法忍受。
哪怕她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找回鹿聆。
......
半年后,西藏拉萨。
鹿聆跟随医疗队长途跋涉,终于结束了一天的义诊。
听到淳朴热情的藏民向他们连连道谢,鹿聆莞尔一笑。
援藏的工作虽然辛苦,可却充盈了她的生命。
治病救人所带来精神上的富足,让她摒弃掉情爱的束缚。
离开傅砚辞的半年,她观赏过珠峰脚下的日照金山,看见过南迦巴瓦的长矛刺穿云端,探寻过萨普神山的绝世秘境......
每当看到五色幡布在流动的朝阳中起舞,鹿聆忽然明了,为什么藏民俯身长叩。
她是医者,本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可面对朝圣者的祈祷,她却希冀自己无辜的孩子来世幸福。
援藏任务总有结束的一天。
纵使鹿聆依依不舍,却不得不服从队伍安排。
离开前,藏民为他们举行了欢送仪式。
纯洁的哈达挂在脖间那一刻,鹿聆忍不住痛哭流涕。
她割舍不下这段宝贵的回忆。
身侧的陌生男人递给她一块手帕,鹿聆呆呆接过,道了声谢。
他身材挺拔修长,一身板正的军装,大概是随部队来藏执行任务。
虽然沉默寡言,周身冷峻的气势却令人不寒而栗。
鹿聆正腹诽着,篝火不远处的纳木错湖旁,却传来一道划破天际的惨叫。
救命啊！有个孩子被野牦牛撞倒,肚子都顶穿了！
话音未落,全医疗队的医生都冲了过去,鹿聆更是首当其冲。
可当她看到孩子那刻,震惊却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