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人魔一念 > 第9章
周聘将竹简轻轻放回石桌,四处打量一番道:“走吧,留这里也没什么益处了。”
两人沿石道折返,此番轻车熟路,不多时便回到木棉谷。她们特意避开阿棉的茅屋,御空而上,重新回了那片鬼域。只是鬼蜮阴森,飞了良久也没找到出路,周聘忍不住道:“咱们是飞向七宝宫吗?”
黄晞闻言苦笑道:“我们是给摄空术传送到此,这里又暗无天日,哪里分得清方向......”
周聘一怔,道:“若是这个鬼域没有边界,我们岂不是要困在这个鬼地方了?”
黄晞拉过她的手,道:“别担心,鬼域虽大也有边界的!放心,这幽冥之事,姐姐倒比你知道得还是多些,定能带你出去。”
周聘叹口气,道:“幸亏有你!”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见前方升起一股浓浓的黑烟。二人心下诧异,加速飞行过去,却见那黑烟是从一片黑松林冒出。
待飞得略低些,二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哪里是什么黑松林?分明是无数人骨架堆叠而成,白骨之上沾满是发黑的血迹,凝结成厚厚的血痂。
周聘只觉头皮发麻:“这里怕不是地狱了吧?”黄晞亦皱眉道:“不是也相差无几了。”
两人飞得再高些,到了那黑烟起处,只见一个方圆不过十来丈的血池中,血水沸腾翻滚,一有气泡爆裂,便释放出一股黑烟。那黑烟聚而不散,直冲云霄,无数残破的魂魄尚在黑烟中翻滚挣扎。
黄晞惊叹道:“原来这遮天蔽日的鬼气都是从这里放出去的!”正感叹,却听周聘轻咦一声:“那是个什么东西?”
黄晞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怪物蹲在血池边,手拿一根枯骨,正从血池之中打捞着什么,每捞到一片残魂,便送入口中大嚼,吃得津津有味。
这怪物身形矮小,全身赤裸,一身皮肉松松垮垮,肚子却臃肿得像个布袋;一对赤黄眼珠巨大无比,几乎占去了半张脸,两只耳朵又大又长,一张嘴却是又尖又细,不时发出各种怪声。
周聘诧道:“这是什么怪物?”黄晞摇头道:“这是谣喰,流言溺毙者怨念所化,舌底冤孽为骨头,口舌毒火为肉,以流言碎语为食,最爱盘踞茶肆酒楼,生人撞此鬼必搬弄是非,为它提供食粮。又叫它流量之鬼!”周聘“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个讨厌鬼,要收了它吗?”黄晞道:“先等等看。”
那只谣喰趴在池边捞了半日,忽然捞到尚存半截身子的残魂,顿时喜形于色。它将那残魂攥在爪中,蹦蹦跳跳向远处跑去。二人在后面一路尾随。
谣喰一路小跑,没跑多远,松林中蓦地传来一声骇人嗥叫。那谣喰闻声僵立当场,浑身剧颤。黄晞心下一凛,忙拉了周聘,隐入太虚镜中,太虚化作一缕淡烟,隐在半空中。
只见松林之中猛然窜出一只巨兽,正是梼杌,它一见这谣喰,便一口咬下吞入腹中,似乎觉得甚是美味,摇晃着脑袋扬长而去。
黄晞大是意外,对周聘道:“我们顺着谣喰的方向去看看?”周聘笑道:“行。原来这怪家伙喜欢吃鬼。”
二人御镜飞行,不知飞出多远,前方竟出现一方绿洲。这平川本是遍地沙砾乱石的不毛之地,这一方绿洲确实在意料之外。
两人飞近,只见那绿洲生满怪树怪草。那些怪树高十余丈,枝干遒劲,叶片硕大,树叶之下结着状若肉球的的红色怪果。地上的野草形似稻草,却生满倒刺。
绿洲中央一汪清水,清水之中游弋着无数亡魂,四周蹲着数百个尸鬼,有些正摘了那带刺的草叶鞭打水中魂魄取乐。再往前望去,隐约可见有数间房屋。
两人悄然潜行,见这房屋前燃着一堆篝火,篝火旁有几个少年男女边唱边舞,四周围着百来个尸鬼,个个垂涎三尺。尸鬼群中设了三张骷髅枯骨串成的花椅,椅身插满鲜花。左首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容貌冶艳、身姿风骚的女子,在这诡异环境中更显妖异骇人。
这女子瞥了几眼,极其不耐烦,厉声喝道:“你们从哪里捉来的肉虫,只配给大姐下酒!倒巴巴地送来给我瞧什么?拉走,统统拉走!”
一众尸鬼闻声吓得抖若筛糠,齐齐跪地磕头。
这女子挥手道:“滚吧,都滚!”
一众尸鬼如蒙大赦,突然暴起,一起扑向那几个少年男女。黄晞、周聘还未回神,那几个少男少女已被啃食殆尽,魂魄也被拖拽着抛入那清水之中。
黄晞怒从心起,还未动作,周聘却早已飞身出镜,喝道:“妖孽受死!”话音落时,那汪清水顿时掀起滔天巨浪,浪尖瞬间凝结成无数冰锥,挟在怒涛之中朝尸鬼群席卷而去,顷刻间将它们扎成一堆烂肉。
黄晞也同时飞出,一声“鬼斩!”泰阿剑应声飞出,剑光照耀处,在那妖艳女子身周结出幽冥鬼界,将其定住。泰阿凌空劈下,眼看要将她一剖为二。
那女子突遭袭击,却是不慌不忙,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浅笑:“小姑娘好狠的手段!”话音未落,身形如鬼魅般一晃,竟轻而易举从黄晞布下的鬼界脱身。她素手轻抬,手腕上晃出一对精致的铃铛。
双手只轻轻一抖,那铃铛便发出一声声清脆铃音,黄晞顿觉额头如遭金箍紧锁,剧痛钻心,不由失声痛呼。
周聘大惊,忙道:“你怎么了?”
黄晞捂住双耳,忍痛道:“这妖女的铃铛听不得!”铃铛之音无孔不入,饶是捂紧了耳朵,仍是一声声清脆入耳中。每响得一声,头疼加深一分,不过片刻,黄晞已是额头冷汗涔涔。
那女人狞笑道:“我彭矫纵横天下多年,今日竟然遇到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辈,便让你们尝尝我紫金铃铛的厉害。”
周聘虽不明就里,却毫不畏惧,一声清叱:“装神弄鬼!”霎那间,天地间响一阵清妙仙音,宛若九天仙女清歌,遍地百花怒放,异香扑鼻。黄晞顿觉头顶一松,剧痛立消。
那彭矫却呆怔当场,她何曾见过绚丽美色,正痴迷贪恋,忽觉一道无形剑气破空袭来。虽慌忙闪避,却迟了一步,虽避开胸口要害,半个肩头却被剑气削去。
彭矫立时疼醒,跌足大骂:“臭丫头原来会使幻术,难怪能破我摄魂铃。”一边大骂,一边飞身急退,同时一声暴喝,又祭出一条白色长鞭。
那鞭子诡异非常,鞭身上缀满无数眨动的眼珠子,每只眼珠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周聘嗤笑道:“妖女,什么破烂也敢拿来丢人现眼。”
彭矫啐了一口,手中长鞭左右挥动,虽污血满身,媚态不减反增:“亏你个死丫头是使幻术的,居然不识此等宝贝!今日姑奶奶叫你个乖,好叫你往后听见这鞭子的名字,就吓到地缝里去。”她虽有伤在身,谈吐说话却依旧风情万种,“我这鞭子唤作千眸,它的厉害,你一试便知!”
说话间,那千眸鞭上渐渐渗出淡淡的薄雾,雾气弥漫中,鞭身上的眼睛一颗一颗脱落,悬浮在雾气之中,彭矫的身形也在雾气中隐身。
黄晞皱眉道:“这妖怪在耍什么把戏?”
周聘神色凝重,道:“这妖孽有些厉害,千万小心!”
说话间,雾气中的眼睛竟骤然亮起,每一只眼睛都似在向人低诉。天地间顿时响起淅淅娑娑的嘈杂音,似千百人同声低语,声音层层叠叠涌来,偏又听不真切一个字。
黄晞只觉眼前光影摇曳,心神恍惚不宁,忙唤出太虚护持灵台,神志方才一清。饶是如此,她仍是脚软手软,跌坐在地,胸口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出胸膛。
周聘在雾气中凝神结界搜寻彭娇踪迹,一入浓雾,便对上一只眼睛,那眼神似责备又似爱怜,竟似母亲芸娘般。她心知是幻术,两条腿却不由自主向那眼睛迈去。危机之间,周聘心念电转,腕间混元绫飞射而出,但见雾气中红光一闪,顿时雾散气清,一道红光,快逾闪电,直刺彭矫面门!
彭矫大惊,手腕急抖,千眸鞭飞起迎击混元绫。却听“噗”一声闷响,千眸鞭竟被混元绫一击而断,裂做两截。
周聘见彭矫无奈飞退,忙将混元绫收在周身飞舞,闪退到黄晞身边,轻轻念道:“万象,烟雨江南。”
话音落时,天地间倏然细雨飘洒,风烟卷出江南春寒,顷刻将二人身影隐在朦胧烟雨中。周聘趁机揽住黄晞,御剑而起,向绿洲外疾飞而去。
谁料彭矫早有防备,风雨一起,她便将断去的半截千眸掷出。千眸窥视之下,周聘哪里还能借风雨遁形?
才飞出十来丈,就听背后风声骤紧,周聘回头一望,不由脸色大变。
彭矫看见她神色惊惶,正自得意,欺身而上,刚抓住黄晞手腕,却见周聘目光直直盯向自己身后。她心头一凛,心觉不妙,还未回头就觉一股腥臭之气扑来--竟是一头梼杌不知何时悄然近身,张口便咬!
彭矫闪避不及,左肩被一口咬中,半边膀子被撕扯而去。她双肩俱废,哪里还敢恋战,厉声喝道:“冥河!”
只见地上应声涌出一道黑水,她纵身投入其中,瞬息便无影无踪。
周聘回过神来,急御双剑冲天而起,朝绿洲方向疾掠而去。梼杌岂肯放过到口的猎物,立刻腾空飞起,紧追不舍。
一入绿洲,周聘双手结印,诵念:“万象,衰草连天!”
霎时间,绿洲中怪草飞长,千枝万蔓结成巨网将梼杌挡在半空。那怪草飞起时将草丛中藏匿的一干尸鬼也拽了起来,在半空中鬼哭狼嚎。
那梼杌本就嗜食鬼怪,一见之下,张口便咬,将送到口边的几个尸鬼嚼得稀烂。待它吞尽尸鬼,周聘二人早已没了踪影!梼杌狂怒之下,将绿洲之中的冤魂尸鬼一阵狂咬出气,一时怪吼连连,震荡四野。
周聘甩掉梼杌,一阵急飞。待惊魂稍定,抬眼四望,只见满地都是红色的砂石,砂石之间,散落许多骷髅,蛇虫鼠蚁在骷髅之间爬行穿梭。前方数座暗红色的山峰,峰顶黑烟滚滚,天空亦是一片暗红之色。
周聘大是不解,自言自语道:“莫非已经出了鬼域?”
黄晞轻声道:“没有,我们还在鬼蜮。我手脚还有些酸软,咱们低调些赶路吧。那妖女的法宝还真有些门道。”说完唤出太虚,二人依旧遁入镜内,一坐一卧,催动太虚缓缓而行。
不知行了多久,天色时而晦暗,时而明亮,隐隐已有天光可见。黄晞心知已近鬼域边缘,自己身体也恢复正常。就在此时,前方山头突然窜起几点寒光。黄晞忙将太虚镜化作一缕清烟,混杂在那腾腾黑烟之中。
待那几点寒光飞近,却是几个奇装异服的男女。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他立在不远处,四处张望数眼,疑惑道:“方才明明瞧见有个影子,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身旁一女子柔声道:“师兄连日寻找,想来有些困乏,一时看花了眼也不一定。”
这男子微微一笑,道:“说得也是,这鬼域这样大,能找到这焱火山,已属不易。”
那女子叹气道:“找了十来天,连山都这样难找,那宝贝可就更难了。”言辞之间非常泄气。
那男子摇头道:“不会,苏高客那个老耗子一直这附近转悠,他们有辨灵神针,那宝贝定在附近。”
那女子突然“咦”了一声,将手一指,道:“师兄,原来是真有人来了!”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天际之上有数人御风而来。
男子立时挥手喝道:“结阵,迎敌!”几人应声脚踏七星,位列八卦,各占方位严阵以待,这男子方朗声道:“来者何人?”
来人却远远一个稽首,高声道:“是天柱山的羊愔羊真人吗?多年不见,真人风采依旧啊!”
羊愔听见回话,神色颇不自在,碍于旧相识又不好撕破脸皮,只得拱一拱手,回礼寒暄一番。
来的这人姓宋,名义,是海洲东海山的真人。
那宋义人倒是爽快:“羊真人是在找东西吧?”
见羊愔只是微微晗首,宋义又道:“在下直言相告,羊真人虽第一个找到焱火山,却不见得能拿到异宝。这鬼域已经聚集了不少修真之人,找到这焱火山不过旦夕之间。真人与其阻拦我们,不如多花些功夫去找至宝为上。”
见羊愔不置可否,宋义摇头又道:“若论术法高低,在下自认与真人当在伯仲之间,真人若当真要拦我,也未必不能,只是那山外众真顷刻便至,真人能都拦在外面?只那峨眉的数百弟子,恐怕就不是那么好拦的!”
羊愔一愣,道:“峨眉?他们怎么会来?他们有那仙剑山,哪里还将别的法宝瞧在眼中。”
宋义微微一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他们确实已经来了。”
周聘黄晞二人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喜,知道必是师父着人来寻她们来了。
就听那羊愔啐道:“哼,什么狗屁名门大派,不一样见到宝贝就跑得飞快!”
周聘听见立时大不痛快,心中便有了个主意。她冲黄晞眨了眨眼,狡黠一笑,暗念真诀,只听“轰”地一声巨响,远处峰顶骤然腾起一道璀璨霞光,那霞光光华万丈,如旭日东升于碧海清波,照耀四野,却又转瞬而逝。
羊愔尚在发愣,那宋义却是反应极快,瞬时身动,向霞光迸发处疾飞而去。他师妹急得跺脚:“师兄,快追啊!”羊愔这才如梦初醒,立时御风而起,一边追赶,一边骂:“竟让这厮抢了先!”
看见一群人都去远了,周聘捧腹大笑,黄晞含笑摇头:“聘儿聘儿,你可真是胡闹!”周聘笑道:“谁让他们在背后蛐蛐咱!”
二人正说笑,黄晞突觉太虚镜有异样波动,竟自行飘移至一处山脚下。周聘看黄晞神色异常,问道:“杏姐,有什么不妥?”黄晞凝眉片刻道:“镜子似乎有所感应,就在这地下。”她抬眼看见周聘一双凤目炯炯发光,神情跃跃欲试,不由失笑道:“你又想去探探了?幸好不甚深,我的土遁术还带得动你。”便收了太虚镜挽了她的手向地下遁去。
果然不过数丈,就遇到一层法力结界。借了太虚之力轻易破了结界,便进入了一条赤岩隧道。这隧道岩壁上四处可见微微火光,映得四下明灭不定。二人也不知这隧道两端通向何处,商量一番,便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行去。
走了百十来丈,那壁上的火光渐渐大了起来,岩石缝隙间开始吐吐出幽蓝色的火苗,地面裂缝亦有熔岩缓缓流淌。二人藏身在镜中尚不觉炽热,待飞到隧道尽头,眼前竟出现一间巨大的溶洞!
溶洞内有数不尽的烈火石笋熊熊燃烧,正中矗立一块巨大无比的红色水晶,上面腾着数丈高的火焰,那火势时强时弱,热气如潮水般朝四周层层扩散。
周聘好奇道:“咦?杏儿,用你的镜子照照,看那水晶有什么古怪。”黄晞正待施法,却突然听见隧道传来淅淅娑娑声响,她眉头一蹙,便催动太虚镜贴在洞顶,隐去形迹。
不多时,只见一名美貌少年带了数十人步入洞中。那少年风姿出众,望着那红水晶微微蹙眉:“这个高客怎么还没回来?”
周聘与黄晞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震:这少年竟是两百年前见过的耳玉夫人。
只见一人上前,对耳玉夫人恭敬道:“夫人,苏高客会不会是出了意外?”耳玉夫人摇头道:“咱们走的冥河秘道,外人如何知道?再说高客也是会使剑的,寻常尸鬼也近不了他身。按理也该回来了!”
那人打量着水晶道:“不如咱们先动手,把这水晶敲破来瞧瞧。”
耳玉夫人笑道:“呆子,这烈火水晶岂是易与之物?非得高客取来冰魄不可。”她突然面色一变,侧耳倾听:“有人来了!”说着一挥手,众人翻身滚地,化作一只只耗子窜入乱石堆中,不见踪影。
周聘二人屏息凝神,片刻才听见隧道之中传来破空之声,不由对这个耳玉夫人的耳力大是佩服!若不是早有防备,定然逃不过她的耳朵。
待隧道口人影浮现,周聘二人顿时大喜,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师叔洞阳和大哥赵简等人!
只听赵简道:“就是这里了。”洞阳点点头:“怪不得,原来是它!”皵夭叹道:“这么大一块烈火水晶,还是头一次见!”洞阳微微一笑,道:“敬之,难怪焚火印会带你到此,这块水晶里封印的东西同焚火印、太虚镜可是大有渊源。”
赵简一愣,道:“那是什么东西?”洞阳道:“是广成子的法宝,昊天令!”皵夭一头雾水,道:“昊天令?那是什么?”
洞阳娓娓道来:“这昊天令,原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的王令,在峨眉封印多年,无人能御,后机缘巧合为广成子所得。当年广成子叛教,竟以昊天令伤了焚火印印主与太虚镜镜主。因此,焚火印与太虚镜同这昊天令感应极为强烈!”
赵简恍然道:“原来如此……”话音未落,突然听见洞顶一声疾呼:“小心!”只见一根耀目金针如电般朝洞阳等人射来!洞阳丝毫不慌,抬手间风狸杖脱手飞出,“叮”地一声将那金针弹开。
他召回风狸杖,杖头卷出凛冽寒风护在胸前,喝道:“耳玉夫人,你什么时候学会暗箭伤人了?”喝问间,却见洞顶飘下一缕青烟,落地化作周聘、黄晞二人。
赵简一见大喜,杜升兄妹也喜形于色,齐齐唤了声“师父”。周聘瞪了赵简一眼,道:“好大哥,看好我的徒弟!怎么带了他们来了?”转身与黄晞向洞阳行礼道:“师叔,那耳玉夫人确实在的。”说着朝旁边一指,道:“只是动手的是那边的人。”
洞阳微微一愣,道:“怎么,不是定海神针铁吗?”
说话间,那耳玉夫人自乱石中站了起身来,理了理头发,笑道:“亏得这小姑娘帮我洗了冤屈!君二娘,你给我出来!”
只见一处火笋后悠然站起一个中年美妇,眉目间犹存风韵,只是神色间透着几分狠厉。
洞阳端详片刻,方道:“原来是社君夫人。不知为何对贫道暗下杀手?”赵简低声问道:“社君夫人是什么人?”黄晞摇头道:“我不晓得,说不定也是只耗子。”
那社君夫人淡淡笑道:“哎呀,我老眼昏花,竟没看清是洞阳长老,莫怪莫怪!”
耳玉夫人在旁边微微一笑,道:“死老娘们,拿着一把破针到处坏我名声!”
社君夫人瞪了她一眼,道:“哼,你个死丫头炼法把肉身都炼没了,如今还换了个男身,丢人现眼,还好意思说我。不要以为你有定海我就怕了你,今天便让你见识见识!”说着她发间一道青芒闪出,卷出一股冷风,竟将洞内火焰熄灭大半,那寒芒之中,又有数点金光闪烁。
耳玉夫人与她相斗数百年,早谙其伎俩,忍不住骂道:“死老娘们,几百年了下作德行是一点没变!”
洞阳听见这话,单手结印,风狸杖霎时化作一盏神烛,放出光明罩护住众人。
果然那社君夫人的北溟神针射至耳玉夫人面前却陡然转弯,如电般射向洞阳,“叮叮”数声尽被光明罩挡下。
耳玉夫人啐道:“你这手偷鸡摸狗的声东击西,就不知道换换吗?”社君夫人微微一笑,奚落道:“是么,你既知道声东击西,为什么还不防着我点?”
耳玉夫人一愣,突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洞阳等人惊讶望去,只见她背上不知何时已经中了一根青蒙蒙的长针,其周身迅速覆盖了一层寒霜。她脸色青白,勉力击掌,乱石堆中顿时窜出她的一干鼠仆。
社君夫人哪里容这几个小妖动手,身子一晃,脖子长出九个头颅,每个头颅都拖着长长的脖子,猛一看倒像是个九头蛇妖!九个头颅齐声怪叫化为鼠头,大大小小,都生满黑毛尖牙,齐齐扑向那些小妖,一口一个,顷刻间便将那些鼠妖嚼得稀烂,碎肉残骨吐了一地,腥臭之气弥漫整个溶洞。
周聘瞧得恶心,掩鼻走到洞阳背后。杜景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双目紧闭,一把抓住周聘衣袖,一声也不敢吭。周聘拍拍她手,道:“别怕,有师叔祖在呢。”
皵夭对赵简低声道:“原来是个九头鼠妖,看起来道法很厉害,咱们可得小心。”
洞阳也忍不住喝道:“夫人请自重!”
那九头鼠妖瞄了瞄洞阳,瞬时化回人形,若非嘴角还有一抹血痕,难以想象她就是那只可怖鼠妖。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抹去嘴角血痕,笑道:“哎哟,洞阳长老,吓到你家小娃娃了,恕罪恕罪!”
洞阳皱眉道:“夫人,咱们素无怨仇,向来河水不犯井水。这昊天令是我们峨眉之宝,今日势在必得,还请夫人罢手。”
社君夫人哼了一声,款款笑道:“长老,这话说得可有些霸道了!峨眉将这天神之物据为己有,强占多年,如今它既脱离峨眉,自是有德者居之。还是长老撒手吧!”说着转头看向耳玉夫人,狠狠道:“死丫头,往日仗着定海神针不把我放在眼里,想不到也有今天吧?”
耳玉夫人脸色惨白,强笑道:“好姐姐,咱们几百年不见,一见面就动手,要是老娘还在,岂不寒心?好姐姐,快收了你的北溟,扎在背上妹妹可疼了!”社君夫人听了放声大笑,道:“这是怎么了?我这会儿成了你好姐姐了?不是死老娘们了吗?”耳玉夫人神色尴尬,只是满脸陪笑。
那社君夫人脸色一冷,嗤道:“哼,当初老娘偏心,把定海和辨灵都给了你,却只给了我一个受你克制的北溟。她总说你比我聪明,可如今你这个聪明人却中了我的计,只能乖乖躺在这里听我摆布。比我聪明?哈哈,你一个脑袋怎么可能比我九个聪明!”
社君夫人正哈哈大笑,地底猛然窜出一道人影,他单手结印,一声断喝:“厚土!”地面应声翻起一道土墙,轰然压向社君夫人,肩头也射出一道金光,疾如闪电,向社君夫人刺去。
社君夫人猝不及防,喝道:“找死!”只劈手一抓便将土墙轰得粉碎,尘土弥漫中,顺手将那金光一把抓在掌中,不过是一柄长剑。她只手腕轻轻一抖,便将那长剑碎做几段,散落在地上,张口骂道:“雕虫小技,也敢现眼!”
粉尘散去,但见那人已闪至耳玉夫人背后,大喝一声,一掌击在她背心,“铮”一声清响,竟将那北溟神针铁震了出来。社君夫人见状大惊失色。
耳玉夫人失了北溟挟制,立时站了起来,咒骂声中,眼角金光一闪,定海神针已然出手。她毫不手软,双手合十,厉声喝道:“附骨!”
那定海应声化作一只数寸长的金色怪虫,浑身毛刺,一嘴尖牙“吱吱”怪叫着扑向社君夫人。
社君夫人神色大变,掌心翻出一把硬弩,弩上无箭却火焰升腾。她拉动弩弦,便射出一团团火焰接连撞上那附骨之虫。那虫飞在半空“吱吱”乱叫,背上的毛刺顷刻烧去大半。
社君夫人连发了十来发烈焰,见那附骨虽是烧得焦黑却是越逼越近,当下大吼一声,狠拉弩弦,一团巨大无比的火球扑向定海。
可惜这定海乃是神物,社君夫人这安阳神驽在她手里只能放出凡火,哪里能烧得动定海!那附骨穿过火焰,一口便咬在了她的肩头,下死了啃噬她的血肉。社君夫人连声尖叫,一把抓住定海,死命撕扯,却哪里扯得下来。
惨叫声中,她飞出北溟神针化作一把利刃,狠心将定海带骨肉一起削下,随即腾身飞起,窜入乱石堆中,边逃边叫:“死丫头,这笔账你给我记着,早晚将你剥皮抽筋!”
耳玉夫人却也不好受,它给北溟扎在背上,受伤不轻,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阴寒无比。她收回定海,倚住高客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险些被这老妖婆暗算得手。”
高客搀住耳玉夫人,回道:“我运气不佳,撞上彭质那个妖妇,差点被她给吃了。”耳玉夫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惊问道:“那你怎么脱身的?那妖妇可不好惹!”
高客面容颇有得意之色,笑道:“我骗她说我正要去聚窟洲寻找《轩辕残篇》,她要我带她去寻宝,我才寻机逃回一条小命。她此刻怕还在聚窟洲,若是碰上那个怪物,只怕已被吃掉了!”
耳玉夫人掩嘴轻笑道:“你这个小滑头,这撒谎骗人的本事,真是越发像我了!真讨厌!那聚窟洲多的是专吃鬼魅的妖怪,不知这彭质还能不能剩下几根骨头回来,啧啧!”说着转身对洞阳道:“看来我等与这上古神器终究无缘,这昊天令合该还是你们峨眉的......高客,咱们走吧。”苏高客便扶了她,缓缓沉入地底去了。
那宫皵夭便笑道:“想不到居然白捡个便宜。”
周聘望了她一眼,道:“就算她们不内讧在我师叔前也讨不了好去!”皵夭一怔,旋即微微一笑,对洞阳道:“那是自然,是我失言了!”
洞阳微微颔首:“无妨。敬之,把那水晶上的火焰收了吧。”赵简应声飞出焚火印,只顷刻间,这洞中的火焰便被吸得干干净净,四下立时暗了下来。那块巨大的烈火水晶也逐渐变得晦暗,忽然裂成数十块黑水晶散落一地。溶洞却霎时亮如白昼,那水晶崩裂处飞起一块神木令牌,光华万丈十分炫目。
洞阳飞身而起,将令牌纳入掌中收起。
那皵夭上前道:“恭喜师叔!”
洞阳淡然一笑:“这昊天令乃是神物,只会自己认主,旁人强占也是无益。我不过是要交回掌教封印保管罢了。”
洞阳率领众人离开地底溶洞。周聘看着杜升、杜景,嗔道:“你们就那么一点根基,也敢跑下山来,真是胡闹!”杜景、杜升也不说话,只是憨笑。
周聘从怀中摸出那几个龟壳,递给赵简:“大哥,你替我瞧瞧,这上面有些什么名堂?”赵简接过来只瞧了一眼,便道:“这是光明道的行经图,不过是反着绘的。”说着单手结印,喝一声“破!”
只听“啪啪”几声响,那几个龟壳都裂作了两片,龟壳之中竟还藏有巴掌大的蛇鳞,龟壳内壁和蛇鳞之上都布满了细密血丝。
周聘皱眉道:“师叔,怎么一个字没有?”黄晞拿过来捧在掌心细细瞧了瞧,笑道:“聘儿,亏你平日机灵,怎么没瞧出这些细丝是经脉图!”洞阳点头道:“不错,《玄武》又称《八脉奇经》,自然不以文字传授。”赵简端详一晌,道:“看起来是很厉害的样子。”
周聘道:“师叔,这玄武技到底是些什么样的技法?”
洞阳道:“这个玄武之法,是我们的先师集峨眉水火二道的极至,自黑灵赤灵两位尊神处领会而来,黑灵为水法,而赤灵为火法。其间玄妙非我可以言说。文骋,你可不要辜负了先师的心血。”
周聘点头道:“师叔放心,我一定好好修习。”众人叙话片刻,洞阳道:“走吧,先回去找你们大师伯。”便由赵简领头,带众人寻路返回古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