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墙上映魂,首战扬名
南市的贫巷,是京城繁华下的一道脓疮,污秽与绝望在这里交织。
凌绝和阿篾就在这脓疮的边缘,找到了一面堪堪屹立的断墙。
昔日破庙的火光还未在记忆中熄灭,新的幕布已经支起。
几块不知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旧布,被粗劣地缝合在一起,背面用灶底的黑灰细细涂抹了一层,干燥后便成了绝佳的遮光材料。
简陋,却坚韧,一如她们的命。
阿篾换上了他最干净的一件短褂,扯着嗓子在巷口奔走吆喝,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嘶哑:“瞧一瞧看一看嘞!昨夜在城隍庙哭倒三条汉子的神仙影戏,今日移步南市,分文不取,只求个捧场!”
他的卖力吆喝引来了一些麻木的目光。
很快,巷子里以善良闻名的陈婆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糖水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塞进阿篾手里:“好孩子,润润嗓子。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吧,这女娃的戏,老婆子我听着都心酸。”
有了陈婆子的背书,加上免费的热糖水,断墙前渐渐围拢了一圈面带菜色的穷苦人。
人群中,一个吊儿郎当的闲汉抱着胳膊,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哼,一个要饭的女叫花子,也配在咱们面前讲什么忠孝节义?真是天大的笑话!”
幕布后的凌绝听得真切,握着影偶的手指微微一紧,却没有半分回应。
言语是世上最无力的刀,她要用的,是能刺进人心的光与影。
油盏被点燃,昏黄的光线透过幕布,将两个小小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
刹那间,周遭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这一次的《断母桥》,已非昨日可比。
凌绝大胆地加入了旁白,用自己的声音串联起整个故事。
她的叙事分作两条线,光影也随之交错——一边,是年轻的母亲在寒风凛冽的断桥上,为了保全襁褓中的婴孩,毅然决然地纵身跃入冰河;另一边,是十年后,那被渔夫救下的婴儿已长成挺拔少年,手持三尺青锋,踏上了寻仇之路。
现代影视剧中常见的“闪回”手法,在这个时代无异于开天辟地。
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心神完全被两条时空线牵引,时而为母亲的牺牲而揪心,时而为少年的成长而期待。
凌绝将从系统中兑换的《发声法》运用到了极致。
当演绎母亲赴死时,她的声音低沉如泣,仿佛冬日里呜咽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扎得人心尖发疼;当切换到少年练剑时,她的声音又变得高亢清越,充满了金石之声,仿佛能看到那少年剑刃上闪烁的寒光。
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卡在影偶动作的顿挫转折之处,人与偶,声与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剧情推向高潮,少年终于查明真相,持剑闯入仇家府邸。
幕布上,那权倾朝野的反派掀开长袍,缓缓转身,露出一张阴鸷冷笑的脸。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张用剪纸刻出的侧脸,竟与当朝太尉赵砚舟有着七分神似!
“这……这不是……”
“噤声!你不要命了!”
虽然无人敢大声言语,但已有见识广博的老人压低声音,惊骇地对身边人耳语:“这演的不就是当年赵家一手操办,害死凌大将军的‘忠良案’吗?”
人心骚动,恐惧与愤怒在人群中蔓延。
就在此刻,凌绝做出了一个更加惊世骇俗的举动。
她让代表“母亲”的影偶,以一种半透明的姿态,缓缓出现在复仇的“少年”身后。
一道空灵而悲怆的女声,仿佛自九幽之下传来,又仿佛从每个人的心底响起,带着撕裂夜空的决绝,响彻整条陋巷:
“儿啊,杀了他一人,可慰我泉下之灵。你若屠尽满城,又与那奸佞恶贼何异?你杀不得全城的百姓,来替我一人报仇啊!”
这一句,如惊雷炸响,如神佛悲叹。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短暂的静默后,是情绪的彻底崩溃。
三个为生活所迫早已麻木的妇人,当场掩面失声痛哭。
两个曾在边关服役、因伤退伍的老兵,竟“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朝着那幕布上的慈母幽魂,重重叩首。
凌绝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如同爆竹般疯狂响起:
【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悲伤值+12!】
【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震惊值+7!】
【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愤怒值+3!】
情绪值,前所未有地暴涨!
凌绝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目光锐利如鹰。
她毫不犹豫地在系统界面上接下了那个闪烁已久的新任务:【主线任务:创造一个令人共情的反派角色。】
紧接着,她消耗掉刚刚积攒的所有情绪值,兑换了一部名为《舞台布景学·光影篇》的残章。
翻开残章,无数关于光线运用、景深营造的知识洪流涌入脑海。
她立刻就想到了如何利用多层薄纱和不同角度的光源,来制造出更加逼真、更具冲击力的“魂魄虚影”效果。
她的下一出大戏,已经在心中酝酿成形——《影中谍》。
她要用这光影,将被构陷、被污蔑的全过程,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她要讲的,正是当年凌家的通天奇冤!
南市断墙前的风波,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其涟漪很快就荡进了朱门高墙之内。
赵府书房,听完下人的汇报,赵砚舟怒极反笑,他捻着价值千金的玉扳指,声音里满是居高临下的轻蔑:“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伶。一只阴沟里的蝼蚁,竟然也敢编排起本官来了?”
他给我散布消息,就说那女伶是个妖女,演的戏能摄人心魄,看多了魂就没了。
另外,再去贿赂南市的里正,让他以‘有伤风化’为由,禁了她的演出。
我倒要看看,没了那面破墙,她还能唱什么戏!”
翌日,天刚蒙蒙亮,几个凶神恶煞的差役便来到了断墙前,手持水火棍,就要驱赶凌绝。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再是那个孤零零的少女。
数十名衣衫褴褛的百姓,自发地手拉着手,组成了一道人墙,死死挡在了那面简陋的幕布前。
为首的,正是昨日那两个下跪的老兵。
“官爷,你们不能赶她走!”
“她演的不是妖术,是真事!是我们这些人的心里话!”
“我们愿意用身家性命为她作保!”
差役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竟被这群穷人的气势所慑,愣在当场。
凌绝站在幕布之后,透过缝隙,看着那些曾经对她冷眼相待、甚至出言嘲讽的面孔,如今却一个个挺直了脊梁,为她筑起了一道最坚实的防线。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与力量涌上心头。
她终于明白,自己手中握着的,从来不只是薄薄的皮影,更是能照见人心、引燃人心的镜与火。
而眼前这面饱经风霜的断墙,这道由血肉之躯组成的人墙,将是她撬动整个京城的第一块支点。
对峙仍在继续,巷口的风渐渐大了,吹得那块黑色的幕布猎猎作响,像一面即将发起冲锋的战旗。
一场围绕着这面墙的交锋,已然拉开序幕,其背后酝酿的风暴,正悄然点燃了一根通往京城权力中心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