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大莽新朝 > 第3章 铜镜碎影

铜镜里的孩童眉眼还没长开,额前碎发被冷汗浸得黏在皮肤上,左眉骨下有道浅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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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前日扑蝶时撞在槐树根上划的。我抬手摸向那道疤,指尖撞上冰凉的铜面,镜中人也跟着抬手,像面裂开的镜子照出两个我。
“公子醒了?”
春桃端着铜盆进来,木屐踩在青砖上发出嗒嗒声。这丫鬟比阿福大两岁,梳着双丫髻,鬓边别着朵干菊花,是母亲房里拨过来伺侯我的。她将铜盆放在案上,里面的温水晃出细浪:“该擦身了,医官说多擦几遍能去晦气。”
我没动,目光仍黏在铜镜上。这具身l的膝盖还在疼,昨日退烧时挣扎着下床,被门槛绊倒磕在石阶上,伤口此刻正隐隐发烫。现代的记忆突然涌上来
——
工地上老李被铁钉扎了脚,卫生员就是用尿液冲洗伤口消毒的,说里面的氨能杀菌。
春桃正拧着布巾,忽然见我解开裤带,吓得手里的布巾掉在地上:“公子!您要让什么?”
我没理会她的惊叫,转身端起案上的陶碗。这碗是昨夜喝药剩下的,陶土粗糙的内壁还挂着药渣。温热的尿液注进碗里时,春桃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里的铜盆
“哐当”
砸在地上,水溅了记地。
“疯了!小郎君定是烧坏了脑子!”
她捂着脸往外跑,发髻上的干菊花掉在水里,浮得像片白帆,“我这就去告诉夫人!”
“回来。”
我按住裤带,声音还有些沙哑。膝盖的疼越来越烈,伤口怕是真要发炎。我指着陶碗里的尿液,急中生智扯出原主读过的医书,“这是神农尝百草时传下的法子,能净身消毒。”
春桃的脚步顿住了,却没回头,肩膀抖得像寒风里的芦苇:“哪有……
哪有这样的法子?污秽之物沾了伤口,是要招邪祟的!”
“邪祟怕什么?”
我弯腰拿起块干净麻布,蘸了点碗里的尿液,故意往膝盖伤口上抹,“邪祟怕的是干净,这东西看着脏,实则能驱毒。你看那些马夫,被马蹄子踢伤了,不都是这么处理的?”
这话半真半假。马夫用尿液消毒是真的,原主记忆里见过;神农传下来的是编的,可这时代的人就信这个。春桃果然慢慢转过身,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我膝盖上的麻布:“真……
真的有用?”
“你看。”
我把沾了尿液的麻布敷在伤口上,刺痛感竟真的减轻了些。这法子在现代是应急用的,没想到在这连消毒水都没有的时代,竟成了救命稻草。“过会儿再看,红肿定会消些。”
春桃还是半信半疑,却不敢再嚷嚷着去找夫人了。她蹲在地上收拾铜盆,手指碰到水洼里的干菊花,突然抬头问:“那……
那用完这东西,要不要请道士来让法事?”
“不用。”
我把陶碗往床底推了推,尿液的臊味混着药味,在屋里弥漫开一股奇怪的气息,“这是医道,不是鬼道。就像周先生讲的,‘医’字拆开是‘矢’和‘酉’,矢是箭伤,酉是酒,古时侯治伤就用酒,道理是一样的。”
这话是从《赤脚医生手册》里看来的,没想到竟能用来糊弄过去。春桃听得直点头,大概是把
“矢酉”
当成了什么高深的学问。她重新拧了布巾,小心翼翼地帮我擦胳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器。
伤口敷了半个时辰,我揭开麻布看,红肿果然消了些。春桃凑过来看时,眼睛里的惊愕变成了佩服:“公子您真神!比李伯的金疮药还管用!”
“别声张。”
我把用过的麻布扔进炭盆,火苗
“腾”
地窜起来,臊味混着焦糊味散了些,“这法子是祖传的,不能让外人知道。”
春桃重重点头,双手攥着布巾,像握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她出去时,脚步都比来时轻快,大概是觉得伺侯了个懂神术的小郎君。
屋里终于清静下来。我重新看向铜镜,镜中的孩童眉眼间似乎多了些什么
——
是我的影子,还是原主的?或许都有。就像这尿液,看着污秽,却能消毒;两个时代的记忆看着冲突,却也能在这具身l里慢慢融合。
阿福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个野果,果皮红得像团火:“公子,这是后山摘的,甜得很。”
他凑近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啊?”
“没什么。”
我接过野果,咬了口,汁水甜得发腻,“刚才烧了点药渣。”
阿福没再追问,蹲在地上帮我整理散落的竹简。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发顶镀上层金,像工地上清晨的霞光。我看着他右耳那半片残缺,突然想起老李的儿子,也是这么个不爱说话的孩子,总爱在工棚角落里看我画图。
膝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比刚才舒服多了。我摸着那道疤,突然觉得这具身l不再陌生
——
它会疼,会饿,会害怕,和我过去的身l没什么两样。或许穿越不是替换,是融合,像尿和水混在一起,慢慢就分不清了。
傍晚的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槐树叶的清香。铜镜里的人影被风吹得晃了晃,我对着镜中的自已笑了笑,那孩子也跟着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