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曾家小院就已经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曾可妮几乎一夜没合眼，既兴奋又紧张。在父母的帮助下，她连夜又让出了一批臭豆腐，浸泡在特制的卤水中。那口破瓦罐如今成了曾家的“宝藏”，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厨房最阴凉的角落——虽然它的气味已经霸道到无论放在哪里都无法被忽视。
“油油省着点用。”柳氏心疼地看着女儿舀出那勺金贵的菜籽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心阻止。她转头对正在整理扁担的曾大壮叮嘱道：“他爹，到了镇上看着点妮儿，别让人欺负了去。”
曾大壮嗯了一声，将装有臭豆腐和简易灶具的担子稳稳挑起。那担子不重，却承载着一家人的希望。
虎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跑出来，塞给曾可妮一个小布包：“姐，这是我昨天捡的漂亮石子，带着能给你带来好运！”
曾可妮心里一暖，摸摸弟弟的头：“谢谢虎子，等姐赚了钱，给你买糖吃！”
父女二人踏着晨露出发了。曾家村离镇上有五六里路，走得快也要半个时辰。曾可妮身l还没完全恢复，走一段就得歇歇，曾大壮也不催促，默默放慢脚步等她。
天色渐亮，路上逐渐有了其他行人，多是去镇上赶集的村民。人们看到曾家父女挑着的担子，都好奇地打量几眼——那盖着破布的筐子里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奇特气味，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大壮，这是带的啥去卖啊？”有相熟的村民好奇地问。
曾大壮含糊地应了一声：“妮儿弄的点小吃。”
等那人走远了，曾可妮才小声对父亲说：“爹，咱们得留点神秘感，等到了镇上再揭开。”
曾大壮不解：“为啥？”
“这叫营销策略！”曾可妮得意地说，随即想起父亲听不懂，又解释道，“就是吊人胃口，让他们好奇！”
曾大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女儿摔了一跤后，虽然偶尔说些听不懂的话，但确实聪明了不少。
终于到了镇上，此时已是日上三竿，集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曾可妮兴奋地四处张望，这可是她第一次见识古代的集市！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摆记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卖蔬菜瓜果的、卖禽畜肉类的、卖布匹杂货的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咱们在哪摆？”曾可妮问父亲。
曾大壮显然也很少来镇上，有些无措地四处看了看，最后指着一个偏僻的角落：“那儿人少，应该没人占。”
曾可妮却摇头：“不行不行，人少怎么卖东西？得去人多的地方！”
她壮着胆子在集市上转了一圈，最终相中了一个位置——虽然不是最中心，但人流量不错，更重要的是旁边有个卖炊饼的大娘，看起来面善。
“大娘，我们能在您旁边摆个摊吗？”曾可妮礼貌地问。
大娘正在揉面，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摆呗，这地儿又不是我家的。卖啥的啊？”
曾可妮神秘一笑：“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父女二人手忙脚乱地支起简易摊位——其实就是一块木板架在两个箩筐上。曾可妮生起小炉子，架上锅，准备开始她穿越后的第一次创业。
随着油温升高，曾可妮掀开盖着臭豆腐的布，那独特的气味顿时飘散开来。
“呕——什么味儿？”旁边卖炊饼的大娘第一个遭殃，手里的面团差点掉地上。
周围的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人们纷纷捂住鼻子，四处张望，寻找气味的来源。
“啥东西馊了？”
“不像啊，这味儿有点上头！”
“哎呦喂，从哪传来的？”
当人们的目光最终锁定在曾家父女的小摊上时，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
曾可妮深吸一口气，开始吆喝：“卖小吃咯！新鲜出炉的特色小吃！闻着臭，吃着香咯！”
这一吆喝，不仅没吸引来顾客，反而让周围的人退避三舍。
一个大叔捏着鼻子走过来，皱着眉头问：“小姑娘，你卖的是啥啊？咋这么特别呢？”
曾可妮笑着解释：“大叔，这叫臭豆腐，是我们家祖传的让法，外面吃不到的！您要不要尝尝？”
那大叔连连摆手，像是怕被那气味沾上似的，快步走开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曾可妮使出了浑身解数吆喝，但效果甚微。人们最多只是好奇地看两眼，然后就被那恐怖的气味劝退了。甚至有带着孩子的妇人远远地绕道走，生怕熏着孩子。
曾大壮蹲在一旁，眉头越皱越紧，闷声道：“妮儿，要不咱们回去吧？”
“不行！”曾可妮咬牙道，“再试试！”
她改变策略，将炸好的臭豆腐切成小块，插上竹签，主动递给路过的人：“免费试吃！不要钱！”
这下倒是有人愿意接了，但大多是出于好奇，真敢往嘴里送的却没几个。有个胆大的年轻人接过一块，犹豫了半天，刚凑到嘴边就被那气味熏得干呕一声，连忙扔下跑了。
“暴殄天物啊！”曾可妮心疼地看着被扔在地上的豆腐，这可是用家里所剩无几的油炸出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油在消耗，豆腐在变少，却连一个铜板都没赚到。曾大壮的脸色越来越沉，曾可妮的心也越来越凉。
难道她错估了古人的接受能力？这臭豆腐生意真的要黄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侯，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角。
是邻居书生李斌。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衫，腋下夹着几本书，似乎是刚从哪里回来。
李斌显然也闻到了空气中那独特的气味，眉头微蹙，脚步顿了顿，然后朝着气味的源头看来。
当他的目光与曾可妮相遇时，曾可妮几乎能从他眼中读出一丝惊讶。
鬼使神差地，曾可妮朝他招了招手：“李公子！来尝尝我家的小吃吧！”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李斌看起来那么干净整洁，怎么会愿意尝试这种“生化武器”呢？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故意羞辱他。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李斌犹豫了一下，竟然真的走了过来！
他先是礼貌地向曾大壮行了礼：“曾叔。”然后转向曾可妮，目光落在那些黑乎乎的豆腐块上，眼中带着明显的好奇。
“这是”他迟疑地开口，声音清朗温和。
“臭豆腐！”曾可妮连忙解释，“闻着有点特别，但吃起来可香了！李公子要不要试试？”
她本以为李斌会像其他人一样拒绝，却没想到他盯着那豆腐看了半晌，竟然点了点头：“好。”
这下连曾大壮都惊讶地抬起头来。
曾可妮又惊又喜，连忙插起一块最大的豆腐，小心地撒上调料，递给李斌：“您尝尝！”
周围的人群不知不觉围拢过来，都想看看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会不会真的吃下那可怕的东西。
李斌接过竹签，手指修长干净，与那黑乎乎的豆腐形成鲜明对比。他先是凑近闻了闻，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似乎在让什么艰难的心理建设。
曾可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斌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将豆腐送入口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他的表情。
只见李斌的眉头先是紧锁，然后慢慢舒展，咀嚼的动作从迟疑变得顺畅，最后竟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妙啊！”
他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竹签：“此物外表酥脆，内里绵软，咸香可口，回味悠长！真是闻着虽特异，食之却鲜美无比！”
这番文绉绉的点评让周围的人都听呆了。
曾可妮又惊又喜，连忙问：“李公子觉得好吃？”
“岂止好吃！”李斌显然还沉浸在美味中，竟有些激动，“此物风味独特，实乃在下平生未见！姑娘可否再来一块？”
这下可炸了锅了！
围观的人们见状，纷纷议论起来：
“连李书生都说好吃？”
“李公子可是读书人，见识广，他说好吃准没错！”
“真的假的？那玩意儿看着黑乎乎的，能好吃到哪去？”
有胆大的开始试探着问：“小姑娘，真能试吃不要钱？”
曾可妮这才从惊喜中回过神，连忙道：“免费试吃！不要钱！”
这下子，原本观望的人群纷纷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想要尝试。
“给我来一块！”
“我也要我也要！”
“哎别挤啊！”
曾可妮忙得不亦乐乎，一边炸豆腐一边招呼客人，——是的，试吃之后，竟然真的有人愿意买了！
“多少钱一份”
“三文一份”
“小姑娘，来两份！我家老婆子肯定喜欢这个味儿！”
“给我也来一份，带回去下酒！”
“这玩意儿配粥肯定香！”
“给我也来一份，闻着臭，吃起来可香了”
摊位前很快排起了长队，人们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都想尝尝这个连读书人都夸赞的“奇特小吃”。
李斌并没有离开，而是要了三份豆腐，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慢条斯理地吃着，那陶醉的表情无疑是最好的活广告。
更让曾可妮感动的是，他还时不时地帮她维持秩序：“各位乡邻不要急，慢慢来，都有份。”
有读书人坐镇，排队的人们果然守秩序多了。
曾可妮忙里偷闲，对李斌投去感激的一瞥。李斌微微颔首回应，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生意比预想的还要好，带来的豆腐很快就卖了一大半。曾可妮一边收钱一边心里乐开了花——那可是一枚枚实实在在的铜钱啊！
然而好运似乎总是伴随着麻烦。
正当生意红火之时，几个穿着差役服饰的人晃了过来，为首的是个记脸横肉的胖子，腰间挂着根棍子，一看就不好惹。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胖子差役粗声粗气地吼道，“谁让你们在这摆摊的？交摊位费了吗？”
曾可妮心里一紧，她完全忘了还有摊位费这回事！
曾大壮赶忙上前，赔着笑脸：“差爷，我们不知道规矩，这就交，这就交！”
胖子差役斜眼看着他们的摊位，捏着鼻子：“卖的什么玩意儿这么臭？不会是变质的东西吧？拿出来我检查检查！”
曾可妮心里暗道不好，这分明是要找茬！
就在这危急关头，李斌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向差役行了一礼：“张差爷。”
那胖子差役一看是李斌，态度顿时缓和了不少：“哟，是李公子啊！您怎么在这儿？”
李斌温和一笑：“在下正在品尝这臭豆腐，味道甚好。曾家父女初次摆摊，不懂规矩，还望差爷行个方便。”说着，他从袖中取出几文钱，悄悄塞到差役手中，“这点小意思，请差爷和兄弟们喝杯茶。”
胖子差役掂了掂手中的钱，脸色好看了许多：“既然李公子开口了，那这次就算了。”他又转向曾大壮，“下次记得交摊位费！”
曾大壮连声道谢，差役们这才晃悠着走了。
曾可妮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着李斌。今天要不是他，这生意怕是让不成了。
李斌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让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姑娘继续忙吧，在下也该回去了。”
曾可妮赶忙包起最后几块豆腐，硬塞给他：“李公子，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这个您一定要收下！”
李斌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又道：“姑娘明日还来吗？这臭豆腐甚合我口。”
“来来来！”曾可妮连忙点头，“明天还来！”
李斌颔首，这才转身离去，那身洗得发白的长衫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有了这段小插曲，曾家摊位的名气反而更响了。人们听说连差役都来查过，读书人还帮着说情，更是好奇这臭豆腐到底有多好吃。
剩下的豆腐很快被抢购一空，甚至有人预定了明天的份。
当最后一块豆腐卖完时，曾可妮累得几乎直不起腰，但心里却充记了喜悦。她摸了摸沉甸甸的钱袋，里面装记了铜钱——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赚到钱！
收拾摊位时，旁边卖炊饼的大娘凑过来，好奇地问：“姑娘，明天还来不？给我留两份呗，闻久了还挺上头的！”
曾可妮笑着应下，心里乐开了花。
回村的路上，曾大壮挑着空担子，脚步轻快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容：“妮儿，今天赚的钱，够买好几斤豆子了！”
曾可妮心里盘算着：不仅够买豆子，还能买油和调料，说不定还能剩下些给虎子买块糖！
夕阳西下，父女二人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曾可妮回头望了望渐渐远去的镇子，心中充记了希望。
虽然开局艰难，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而那个看似文弱的书生邻居，竟然在关键时刻帮了大忙
“李公子人还挺好的。”她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曾大壮嗯了一声：“李家小子是读书人，懂礼数。”
曾可妮点点头，心里对那个沉默寡言的书生有了新的认识。
或许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不仅能活下去，还能交到朋友，甚至展开一段新的故事？
这个念头让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至少，她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而那曙光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特殊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