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瞬,她眼底的欣喜逐渐褪去,转而浮现出几分歉意,“我,女儿有些不大舒服。”
对面桌前的妇人放下茶盏,连头都不曾抬起,只淡淡道:“那便回去歇着吧。”
“多谢母亲体恤。”宋相宜说着撑起了身子,绕到矮桌前,朝正在抄佛经的妇人福了福身,随即缓步退了出去。
她虽一有空闲便会陪着母亲在小佛堂抄经念佛,可每每单独与母亲在一处时,她都会觉得沉闷不已,心底既有对母亲的愧疚,也有对姐姐的不舍。
如今能得母亲的关切,她内心难掩激动,只是碍于自己与母亲多年的相处模式,她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逃也似的离开。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后,一旁的嬷嬷才轻声道:“小姐近来与那沈将军的女儿走的近一些。”
那嬷嬷顿了顿,又继续开口:“可要奴婢去提醒小姐一番?”
妇人握着狼毫的手微微一顿,纸上瞬间被一滴墨迹晕染,她沉默的将那册已经抄了大半的经书挪到一旁,轻叹道:“不必了。”
“这么多年她都一步一曲的随我修行,若能稍加放纵几分,也尚可。”
嬷嬷轻轻应了一声“是”便没再言语,只恭敬的在妇人身旁伺候着。
自家主子的性子并不是一直都这般沉闷,只是总也走不出当年的阴影,时至今日,府中的小佛堂早已供上了几百卷夫人与二小姐亲手抄写的经文了。
可即便如此,夫人也依旧每日都需诵经、抄写经文,连带着小姐也都是这般。
只是那沈家嫡女风评不大好,若就这般容着小姐与之深交,只怕日后小姐也会深受其害。
思及此,嬷嬷再次开口问道:“小姐性子是有些沉稳,可她年纪尚小,正是需要人指引方向的时候。”
“若是误入歧途”
“你随我诵经多年,也依旧不静心。”妇人手中动作不停,一字一顿都像她这个人一般,柔中带刚。
“凡事切莫只看表面,相宜她有自己的判断,这么多年能入她眼的人不多,沈南音那姑娘,也许不坏。”
“夫人慧眼识珠,是奴婢肤浅了。”嬷嬷低眉垂眼,恭敬回道。
秦氏重新展开一卷空白经书,刚想伸手去拿狼毫,又倏地顿了顿,随即轻叹出声:
“我心疼她,可也心疼为了她而丧命的嫣儿,我也知晓不该怪她,可每回看到她就会想起嫣儿。”
“嬷嬷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既没护住嫣儿,如今又与她离了心。”
话音落下,屋中再没了声音,只有偶尔墨条擦过砚台发出一阵极轻的“沙沙”声。
嬷嬷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便是自家二小姐,她们母女二人已有多年心结,任谁都无法点拨。
就连广华寺的主持都曾多次为其开导过,可她们之间的关系依旧如此,冷淡、疏离。
——
宋相宜心事重重的回到屋中,她有些脱力的躺到床间,每每闭眼,脑中便会浮现沈南音那张梨花带雨、可怜至极的脸。
可傍晚她早已拒绝了沈南音的请求,便不会再轻易改变,只是一想到沈南音眼底的希冀时,她便有些后悔自己拒绝的那般干脆。
她有些懊恼的抬手捏了捏眉心,遂又起身点了烛火,呆坐在窗边撑着下巴看天边的弯月。
一阵冷风拂过,带起她鬓角的几缕碎发,将她有些混沌的脑袋吹得清醒了几分。
她下巴枕着手臂,眸光落向漆黑一片的院中,思绪也随之飘远了些。
她与沈南音的相识并不是巧合,在沈南音被书院劝退之前,她就曾关注过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