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紧抿,剑眉始终微微隆起,眉眼间总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忧虑。
不知不觉中,二人到了书房,沈长峰照常行至沙盘前,随即示意裴贺宁看向某处,一脸正色道:“此处为入大梁的必经之地,近几日老夫总觉着心里不舒服,若到了冬季蛮子或许会休养一段时日,可开春后只怕蛮子会集中兵力攻打此处。”
“可开春时,北境除却一望无际的枯草之外便再无他物,更不可能隐身,且此处地势陡峭,若蛮子真要冒险而来,恐怕也只会有来无回。”裴贺宁紧紧盯着沙盘,眼底是化不开的恨意。
他随军多年始终未能查到当年屠城的真相,就连入京这么久也依旧不曾查到一点蛛丝马迹,难不成真是蛮子所为?
须臾,他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时至今日,蛮子都不曾踏足过被屠的几座城池,不可能是蛮子所为。
裴贺宁目光如炬,盯着沈长峰所指的地方看了良久,才又抬眸看向他,“皇上他是不是又给伯父下了什么密令?”
沈长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小旗子依次插在沙盘中,“如今贤妃正得盛宠,连着二皇子都深受皇上喜爱,老夫曾进言冬日须得多送些粮草到北境,以为开春之战做准备。”
他声音骤然冷下,“只可惜,二皇子进言应让北境几座城池休养生息,断不可再战,故而,皇上并未同意老夫的提议。”
“先前老夫击退的只是蛮子中的一支部落,他们虽擅骑射,可终是不敌我军的英勇。”沈长峰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开口道:“但蛮子不光有这么一个部落”
裴贺宁拧眉,眸光紧随着沙盘上多出的旗子缓缓移动着,“二皇子此言不假,沈伯父在北境镇守一年有余,也不见蛮子再来叫嚣,或许”
他话音未落,便似想到了什么,在沈长峰指向另一处时沉了沉眸色,“依沈伯父所言,蛮子可能会同其他部落联手?”
沈长峰点了点头,“所以老夫才担心,本想向皇上举荐你,至少给您个小将军当当,日后出征之时你亦可大展身手,可时至今日,递上去的折子也依旧没有回应,只怕等不到皇上的封赏老夫便又要前往边关了。”
“沈伯父准备何时动身?贺宁愿意同您一道前往!”
见眼前的少年眼神坚定,颇有一番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沈长峰不禁抚着胡须笑了笑,眼底皆是对他的欣赏之意。
良久,他才轻叹着拍了拍裴贺宁的肩头,“你我皆为臣子,皇上之命不可违。”
“你以为老夫真的只是归京述职这么简单吗?这可是老夫求了许久才得皇上松口同意的。”
“身为将军,若无仗可打之时,手握重兵便会惹人忌惮。”沈长峰笑的坦然,好似对天家会疑心自己丝毫不介意般,“如今二皇子得势,老夫能做的便是远离朝堂纷争,一心镇守边关。”
“可难保有人会将注意打到南音身上,京城无人不知老夫对南音有多看重,只怕贤妃也不例外,若是没有皇上的压制,只怕赐婚圣旨早就到将军府了。”
“老夫归京一是为了述职,二则是为了南音的婚事。”
皇子与手握重兵的将军本就需要避嫌,历朝历代,但凡会威胁到当今圣上帝位之人,即便是亲生儿子又如何,也依旧逃不过被赐死的结局。
这一点,裴贺宁明白,沈长峰更明白,他能稳坐将军之位不光是大梁无将才,更因为他知晓梁文帝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