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围猎的猎场设在京郊的云屏山,晨光未晞时,山脚下已挤满了车马。明黄色的御驾行在最前,后面跟着诸王、大臣的仪仗,旌旗猎猎,马蹄声踏碎了山间的寂静。
苏清砚坐在萧璟渊的马车上,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掠过的林木。山间的风带着寒意,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指尖却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半把星钥——昨夜她反复检查过,这半把钥匙是查清旧案的关键,绝不能丢失。
“别怕,秦峰的人手已经布在猎场四周了。”萧璟渊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递过来一个温热的手炉,“握着暖一暖,山上风大。”
苏清砚接过手炉,掌心的寒意渐渐散去。她抬头看向萧璟渊,他穿着一身银灰色劲装,腰间佩着弯刀,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比往日多了几分英气。“宁王的人,会不会在猎场里设陷阱?”
“肯定会。”萧璟渊点头,目光扫过车外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宁王的身影——他正骑着一匹枣红马,与几位武将谈笑,眼神却时不时往马车的方向瞟,“他想借围猎的混乱动手,既想抓你,又想栽赃我‘私通前朝余孽’,一箭双雕。”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猎场中央的校场。皇帝已经坐在了高台上,身边陪着皇后和几位嫔妃。萧璟渊扶着苏清砚下车,两人并肩走向高台,沿途的官员纷纷侧目,目光里带着好奇与探究——谁都知道靖安王素来冷僻,如今却带了个女子来围猎,实在反常。
“臣萧璟渊,携幕僚苏清砚,参见陛下。”萧璟渊躬身行礼,苏清砚跟着屈膝,目光落在地面,不敢抬头。
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靖安王免礼,这位苏先生便是你说的那位懂医算的幕僚?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苏清砚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皇帝坐在高台上,面容威严,眼神锐利,正仔细打量着她。她心中紧张,却强迫自己保持平静——她知道,皇帝此刻的打量,既是好奇,也是试探。
“果然气度不凡。”皇帝笑了笑,语气却听不出喜怒,“听闻苏先生懂机关术?今日围猎,若是遇到危险,先生可要用你的本事保护好自己。”
“臣女遵命。”苏清砚轻声回应,刻意用“臣女”而非“草民”,既表达了敬畏,又不暴露身份。
萧璟渊适时开口:“陛下,围猎即将开始,臣恳请带苏先生在猎场外围逛逛,也好让她熟悉环境。”他怕皇帝再追问,想尽快带苏清砚离开高台。
皇帝点头应允:“去吧,注意安全。”
两人刚走下高台,就听到身后传来宁王的声音:“皇兄且慢!弟弟听闻苏先生懂机关术,正好弟弟昨日得了个有趣的机关玩意儿,想请苏先生帮忙看看,不知苏先生肯不肯赏脸?”
萧璟渊回头,见宁王手里拿着一个青铜小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清砚。他心中一紧——那盒子的样式,竟和礼部尚书书房里的紫檀木盒有几分相似,显然是宁王故意拿来试探的。
“宁王的玩意儿,苏先生未必感兴趣。”萧璟渊挡在苏清砚身前,语气冷硬,“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皇兄何必这么小气?”宁王上前一步,将青铜盒递到苏清砚面前,“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苏先生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今日围猎,大家图个热闹,苏先生总不能一直躲在皇兄身后吧?”
苏清砚看着眼前的青铜盒,盒面上刻着的纹路是钦天监的“水纹锁”——这是父亲当年为皇宫设计的锁具,只有用特定的手法才能打开。她知道宁王是故意的,若是她打不开,会被嘲笑“名不副实”;若是打开了,就会暴露自己与钦天监的关系。
“宁王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领了。”苏清砚微微躬身,语气平静,“臣女的机关术只是皮毛,恐辜负殿下的期望。再说了,今日是皇家围猎,殿下还是以围猎为重,别让小玩意儿扫了陛下的兴。”
宁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笑了:“苏先生倒是会说话。既然如此,那弟弟就不勉强了。不过皇兄,待会儿围猎,弟弟想跟你比一场,看看谁猎到的猎物多,如何?”
“奉陪到底。”萧璟渊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知道宁王是想借此将他引开,好对苏清砚下手。
围猎的号角很快吹响,诸王和大臣纷纷骑马进入猎场。萧璟渊翻身上马,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俯身对苏清砚说:“你待在秦峰身边,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铜哨,递给她,“若是遇到危险,就吹这个,我能听到。”
苏清砚接过铜哨,紧紧攥在手心:“你也小心。”
萧璟渊点头,策马追着宁王的身影而去。秦峰走到苏清砚身边,低声道:“苏先生,属下带您去猎场外围的凉亭等着,那里视野好,也安全。”
苏清砚跟着秦峰往凉亭走,沿途的林木越来越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总觉得心里不安,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们。
“秦副将,你有没有觉得……”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脚下传来“咔嗒”一声轻响,紧接着是秦峰的惊呼:“小心!是兽夹!”
苏清砚下意识地后退,却已经晚了——一只铁制的兽夹从地下弹起,直奔她的脚踝。她眼神一凛,迅速从发间拔下兰刺簪,指尖一旋,簪尖弹出的银针刺精准地卡在兽夹的缝隙里,硬生生将兽夹撑开了一寸。
“快躲开!”秦峰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拉开,同时拔出腰间的刀,砍向兽夹的铁链。铁链应声而断,兽夹掉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就在这时,四周的林木里突然冲出四个黑衣人,举着刀直奔苏清砚而来。秦峰立刻挡在她身前,与黑衣人缠斗起来。苏清砚看着缠斗的身影,知道这些人是宁王的死士,目标是她。她从医箱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机关盒,打开盒盖,里面藏着六枚淬了麻药的银针——这是她昨晚连夜做的,用来应对突发情况。
一个黑衣人趁机绕到秦峰身后,举刀就要砍下去。苏清砚眼神一厉,手指一弹,一枚银针精准地刺中黑衣人的脖颈。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秦峰趁机解决掉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却也被砍中了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秦副将,你受伤了!”苏清砚连忙上前,从医箱里拿出金疮药,就要给秦峰包扎。
“苏先生别管属下,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秦峰按住她的手,语气急促,“这只是诱饵,宁王肯定还派了人来!”
苏清砚刚要点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鸷的声音:“苏先生,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她回头,见宁王正骑着马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手里都拿着弓箭,箭头对准了她和秦峰。“宁王殿下,你想公然刺杀靖安王的幕僚?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怪罪?”宁王冷笑一声,“本王只是‘恰巧’在这里遇到了刺客,想保护苏先生罢了。不过苏先生,你刚才用的机关术,倒是让本王想起了一个人——前朝钦天监的苏监正,听说他最擅长用银针和机关,不知道苏先生和他是什么关系?”
苏清砚的心跳瞬间加速——宁王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她强作镇定:“宁王殿下说笑了,臣女只是个普通的幕僚,怎么会认识前朝的人?”
“普通幕僚?”宁王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她,眼神里带着探究,“那你怀里的东西,是什么?”
苏清砚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刚才躲避兽夹时,怀里的半把星钥不小心露出来了一角。她知道,一旦星钥被宁王看到,她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
宁王见她的反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胸口:“让本王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值得苏先生这么紧张。”
“住手!”一声冷喝传来,萧璟渊策马赶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鹿(是他刚才猎到的),见宁王要对苏清砚动手,眼神瞬间冷得像冰,“宁王,你想对本王的人动手?”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苏清砚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同时拔出腰间的弯刀,指向宁王:“本王警告你,再动她一下,本王绝不客气!”
宁王看着萧璟渊护犊子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却没再上前:“皇兄何必这么激动?弟弟只是想看看苏先生怀里的东西,毕竟刚才她用的机关术,太像前朝钦天监的手法了,弟弟怕她是‘前朝余孽’,危害陛下的安危。”
“苏先生是本王的幕僚,她的身份本王可以担保,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萧璟渊的声音带着威压,“你带这么多侍卫来这里,不是为了围猎,而是为了刺杀本王的人吧?若是陛下知道了,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宁王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萧璟渊会这么直接地戳穿他的心思。他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尸体,又看了看萧璟渊手里的弯刀,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处,只能咬牙道:“好,既然皇兄这么说,那弟弟就信你一次。不过皇兄,你最好看好你的人,别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然到时候,皇兄可就保不住她了。”
说完,宁王带着侍卫转身离开,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清砚一眼——那眼神里的阴鸷,让苏清砚浑身发冷。
等宁王走后,萧璟渊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苏清砚:“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里满是担忧。
“我没事,秦副将受伤了。”苏清砚指着秦峰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刚才的场景太惊险了,若不是萧璟渊及时赶到,她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萧璟渊看向秦峰的手臂,眉头皱了起来:“秦峰,你先去猎场的医帐处理伤口,这里交给我。”
“是,王爷。”秦峰躬身离开,凉亭里只剩下萧璟渊和苏清砚两人。
萧璟渊拉着苏清砚走到凉亭里坐下,拿起她的手,见她的手心因为攥着铜哨而磨出了红痕,心疼地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他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擦着她的手心。
苏清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眼眶忽然红了。刚才在宁王面前,她强撑着镇定,可看到萧璟渊赶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坚强都崩塌了。“刚才……我以为我要暴露了。”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也没人能逼你暴露身份。”萧璟渊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宁王已经怀疑你和钦天监有关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更小心。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另一半星钥,打开李嵩书房里的紫檀木盒,查清旧案,还你家族清白。”
苏清砚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满是真诚与坚定,心中的不安渐渐散去。她轻轻点头:“我相信你。”
萧璟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忍不住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檀香和铁血气息,让苏清砚感到无比安心。“以后再遇到危险,别自己硬撑,吹铜哨,我会第一时间赶来。”
苏清砚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嗯”了一声。阳光透过凉亭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刚才的惊险仿佛还在眼前,可此刻,在萧璟渊的怀里,苏清砚却觉得无比平静——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萧璟渊抱着她,感受着怀里人的颤抖,心中满是心疼。他知道,宁王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危机只会更多,但他绝不会让苏清砚受到一点伤害。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猫:“没事了,我在呢。”
两人在凉亭里待了一会儿,直到苏清砚的情绪稳定下来,萧璟渊才扶着她起身:“我们回去吧,这里不安全,等会儿陛下问起,我会解释。”
苏清砚点头,跟着他往猎场中央走。沿途的官员看到他们,眼神里带着好奇,却没人敢上前询问。苏清砚紧紧跟着萧璟渊,手心一直攥着他的手——那只手温暖而有力,给了她无尽的勇气。
回到猎场中央时,皇帝正在高台上看着猎场的方向。见他们回来,皇帝招手让他们过去:“靖安王,刚才猎场西边传来打斗声,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是臣遇到了几只野猪,秦峰不小心被野猪伤了手臂,已经去医帐处理了。”萧璟渊从容应对,没有提宁王和黑衣人的事——他知道,没有证据,就算告诉皇帝,也奈何不了宁王,反而会打草惊蛇。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只是看向苏清砚:“苏先生没事吧?刚才没吓到你?”
“多谢陛下关心,臣女没事。”苏清砚躬身回应,语气平静。
皇帝看着他们,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却没再说话。围猎继续进行,可苏清砚知道,经过刚才的事,宁王肯定会加快行动,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凶险。
萧璟渊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悄悄握了握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别怕,有我。
苏清砚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感激。她知道,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有萧璟渊在身边,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而那半把星钥,不仅是查清旧案的关键,也成了她和萧璟渊之间,一份沉甸甸的约定——约定着要一起查清真相,一起守护彼此,一起迎接未来的岁月静好。
夕阳西下时,围猎结束了。萧璟渊带着苏清砚坐上马车,往京城的方向驶去。车厢里,苏清砚靠在萧璟渊的肩膀上,渐渐睡着了。萧璟渊看着她熟睡的脸庞,轻轻为她盖上披风,眼神温柔。
他知道,这场关于权力、阴谋与爱情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守护山河,也为了守护身边的这个人,他愿意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