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525年。
天空,是永恒的灰黄色调。并非阴云,而是混杂了旧时代战争尘埃、工业残留废气以及远方未知变异植物孢子的浑浊帷幕,终年不散,将阳光过滤成一种病态的、缺乏温度的光芒。这就是新纪元的苍穹,笼罩着满目疮痍的大地。
人类文明的辉煌早已被碾碎,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的复合装甲高墙、滋滋作响的能量屏障塔、以及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军事化幸存者基地。龙城基地,便是C国西部山脉中最为坚固的堡垒之一。它依山而建,层层叠叠,最外围是数十米高、布满了自动防御炮台和高压电网的冰冷城墙,将内部残存的人类秩序与外部疯狂变异的世界强行割裂。
墙内,是压抑下的井然有序。街道规划方正,建筑多为实用主义的合金方块,全息公告牌滚动播放着征兵信息、资源配给通知以及对“掠食者”(畸变体的官方称谓)的警示通告。人们的脸上大多带着疲惫和麻木,行色匆匆,交谈声压得很低,仿佛声音大一些就会惊动墙外的什么东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机油和一种名为“净尘”的合成空气清新剂的混合气味——这是末日堡垒特有的味道。
墙外,是被遗弃的旧世纪废墟和肆意滋长的危险荒野。风声鹤唳,每一次传感器的异常鸣叫,都可能意味着一次生死考验。
龙殿学院,就坐落于龙城基地的核心区域。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学府,更像是一座为战争输送特殊兵源的工厂。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场、模拟真实战场的虚拟舱室、以及研究畸变体和异能科技的实验室构成了它的主体。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身体机能远超常人的青少年,他们是人类对抗末日危机的新血,也是未来的壁垒。
凌云站在学院外围的一处瞭望平台上,正在进行他作为预备学员的例行执勤任务。他身穿着灰蓝色的制式作战服,身材挺拔却略显清瘦,年轻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一双黑眸望着高墙之外那片死寂而又危机四伏的废墟都市。
他曾属于墙外的世界。来自东部沦陷区的记忆,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那不是高墙内这些在相对安全中长大的学员所能真正理解的。
突然,基地东部外围的预警雷达发出一阵短促而尖锐的蜂鸣!
“警告!第三区段传感器检测到多个低能量反应快速接近!判定为小规模畸变体群!等级预估:D至C级!巡逻一队、二队立即前往拦截!瞭望单位保持最高警戒!”
公共频道里传来冷静却急促的指令。
凌云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手中的观测仪。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时,远处荒芜的街道尽头,几个扭曲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窜出,朝着基地高墙的方向冲来!
那是三只……不,四只“蚀骨犬”。它们曾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如今却成了噩梦的具现。它们的体型膨胀了近一倍,肌肉虬结扭曲,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腐烂般的灰败色泽,獠牙外翻,滴淌着具有腐蚀性的涎液。它们的眼睛是一片浑浊的乳白色,闪烁着纯粹的嗜血与疯狂。其中一只的前肢甚至异化成了巨大的骨质镰刀,奔跑时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D级威胁“蚀骨犬”,偶尔会出现C级变异的“镰刀蚀骨犬”。它们个体威胁不大,但速度极快,且常常集群出现,是基地外围最常见的麻烦之一。
巡逻队的动力外骨骼士兵立刻开火,高能脉冲枪的光束和实体子弹呼啸着射向目标。两只蚀骨犬瞬间被强大的火力撕碎,爆开一团团恶心的粘稠液体。
但那只C级的“镰刀蚀骨犬”异常狡猾,它利用废墟的残垣断壁作为掩护,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加速,竟然短暂脱离了火力网,直扑向一支位于相对靠前位置的两人巡逻小组!
那两名士兵显然经验稍逊,切换攻击角度的动作慢了半拍。狰狞的怪物带着腥风扑至眼前,巨大的骨质镰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斩下!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千钧一发之际——
“左侧七点钟方向!碎石堆后还有一只!”凌云的声音通过瞭望台的通讯器,冷静得近乎没有感情,瞬间切入公共频道。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另一只体型稍小、一直潜伏在阴影中的蚀骨犬猛地从它提示的方向扑出,目标直指那名因躲避镰刀攻击而失去平衡的士兵的咽喉!
正是因为凌云这提前零点几秒的预警,那名士兵才能在队友的拉扯和下意识的闪避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偷袭!腐蚀性的涎液擦着他的肩甲掠过,发出“嗤嗤”的声响。
这短暂的干扰已经足够。
经验丰富的队长抓住机会,一发精准的点射,高能脉冲直接轰爆了那只偷袭的蚀骨犬的头颅。同时,另一名队员的重火力也成功压制并解决了那只C级的“镰刀蚀骨犬”。
战斗在几十秒内结束,荒地上只剩下几具迅速消融的畸变体残骸和袅袅青烟。
公共频道里传来队长略带喘息的道谢:“瞭望塔,干得漂亮!眼神够毒!”
凌云只是轻声回应:“职责所在。”
他放下观测仪,手心微微有些汗湿。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深埋于心的、面对这些怪物时无法抑制的恨意与紧绷。他看得比很多人都仔细,因为他从未忘记这些怪物的每一个细节,从未忘记它们所带来的毁灭。这种观察力,是在沦陷区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生存本能。
执勤结束,交接班时,同队的学员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啊凌云,反应真快!这次估计能加点积分。”
凌云只是勉强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望向高墙之外,目光似乎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看到了更深的黑暗。
这点小小的“功绩”毫无意义。真正的残酷,远非这几只低阶怪物所能体现。那是一片大陆的沉沦,是无数生命的哀嚎,是他永远无法释怀的痛楚。
他渴望力量,渴望能够真正直面甚至摧毁那黑暗根源的力量,而不是在这里,隔着高墙,进行一场又一场无休止的、被动防御的消耗战。
然而,不久之后那场决定命运的潜能测试,却将他这微不足道的渴望,狠狠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