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集：罗盘归零，1972！
**
林烨是被一股呛人的铁锈味呛醒的。
不是实验室里那种经过过滤、带着精密仪器特有的冷冽金属味，而是混杂着机油、煤烟，还有某种劣质肥皂气息的、活生生的
“旧时代味道”。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己公寓里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悬挂的星空灯，而是斑驳脱落的灰黑色墙皮，墙面上用红漆刷着一行歪歪扭扭却力透墙皮的大字
——“抓革命，促生产，工业学大庆！”
“嗡
——”
头顶传来刺耳的电流声，一只挂在木梁上的高音喇叭突然响了，里面传出激昂的女高音，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反复播报着
“第三车间本周超额完成生产任务，向伟大的毛主席报喜”“全体职工注意，下午两点在厂部广场召开批斗大会，不得缺席”。
林烨懵了。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祖父留下的老书房里，手里拿着那个祖传的黄铜罗盘。罗盘样式古朴，盘面刻着看不懂的星象纹路，指针却始终指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就在他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盘底的暗纹时，罗盘突然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他只觉得太阳穴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不是昨晚的纯棉睡衣，而是一件洗得发白、打了两个补丁的蓝色工装，布料粗糙得像砂纸，领口还沾着一圈黑乎乎的油垢。手腕上的智能手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表盘发黄、表带开裂的上海牌机械表，指针正指着上午十点十五分。
“这是哪儿？拍年代剧吗？”
林烨下意识地摸口袋，想拿出手机打电话，却摸了个空。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蹲在一个堆满废铁零件的角落，身后是一排锈迹斑斑的老式机床，机床旁边的水泥地上，用白灰画着整齐的
“工位线”，线旁边还写着
“王大牛”“李铁柱”
之类的名字。
不远处，几个穿着同样蓝色工装的工人正围着一台冲床忙碌，有人赤着胳膊，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汗珠，有人叼着烟卷，时不时发出粗声粗气的笑骂。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汗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耳边除了高音喇叭的声音，还有机床运转的
“哐当哐当”
声、金属撞击的
“叮叮当当”
声，吵得他脑袋发疼。
“喂！那个谁！”
一声粗犷的吼声突然在身后响起，震得林烨耳膜发颤。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正快步朝他走来，壮汉穿着同款工装，却比别人的更显紧绷，肌肉把衣服撑得鼓鼓囊囊，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眼神像刀子一样锐利。
林烨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站起身，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他是个典型的工科博士，常年待在实验室，身高一米八，体重却只有一百三十斤，跟眼前这个壮汉比起来，简直像根细竹竿。
“你哪个车间的？”
壮汉走到林烨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一股浓烈的汗味夹杂着烟草味扑面而来，“上班时间在这儿鬼鬼祟祟干啥？偷懒耍滑是吧？”
林烨张了张嘴，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这是哪个工厂，不知道自己是哪个车间的，甚至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他只能慌乱地打量着壮汉，试图从对方的穿着和周围的环境里找线索
——
墙上的标语、高音喇叭里的内容、工人的工装……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不会是穿越了吧？
“说话！哑巴了？”
壮汉见林烨不吭声，眉头皱得更紧了，伸手一把揪住了林烨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林烨的脚尖离了地，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脸颊涨得通红，能清晰地看到壮汉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我……
我……”
林烨的大脑飞速运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必须先蒙混过关。他眼珠一转，看到壮汉胸前别着的工作证，上面写着
“红星机械厂，车间主任，王大牛”，心里顿时有了主意，“王主任，我……
我是新来的，刚报到，还没分到车间，不知道该去哪儿，就……
就在这儿等一下。”
“新来的？”
王大牛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林烨，眼神里充满了怀疑，“我怎么没接到通知？介绍信呢？身份证明呢？拿出来我看看。”
林烨的心脏
“咯噔”
一下，暗道不好。他哪里有什么介绍信和身份证明？祖父的书房里只有一些旧书籍和那个罗盘，根本没有这些东西。他只能硬着头皮编瞎话：“王主任，我……
我的介绍信和身份证明，在人事科那边，他们说要登记完才能给我，让我先过来找您报道……”
“人事科？”
王大牛显然不相信，松开了揪着林烨衣领的手，但语气依旧强硬，“人事科谁跟你说的？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
林烨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根本不知道人事科有谁，怎么可能说出名字？他只能低着头，假装紧张地搓着手：“我……
我忘了名字了，当时人太多，太乱了，没记住……”
“忘了？”
王大牛冷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林烨的脸，力道重得让林烨疼得龇牙咧嘴，“小子，我看你是来路不明吧？是不是外面混不下去了，想来我们厂偷东西？我告诉你，红星机械厂可是军工配套厂，保卫科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林烨的脑子嗡嗡作响，他知道自己的谎言漏洞百出，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当成可疑人员抓起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突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
是那个黄铜罗盘！他昨晚把罗盘放在了睡衣口袋里，穿越后竟然还在，而且被塞进了工装的内袋里。
罗盘还在！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回去？
就在林烨走神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是工人的惊呼声：“不好！冲床卡住了！”
王大牛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追问林烨了，转身就朝冲床的方向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怎么回事？谁操作的？是不是又违规了？”
林烨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也连忙跟了过去。他知道，自己暂时躲过了一劫，但身份的危机还没解除，只要王大牛回过神来，肯定还会继续追问他。他必须尽快想办法，找到证明自己
“身份”
的东西，否则迟早会暴露。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位置，能清晰地感受到罗盘的温度。这个神秘的罗盘，把他带到了这个陌生的
1972
年，它会不会也是他回去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