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嘶吼,是判决,是绝响,将最后一丝侥幸彻底钉死。
花岗岩。
还是他娘的花岗岩。
指挥部里,那些窃窃私语和冷嘲热讽,瞬间蒸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死更沉重的麻木。
一个老工程师手里的搪瓷杯脱手,哐当一声,在地上炸开几瓣惨白的瓷片。
他眼皮都没掀一下,整个人都跟着那杯子一起碎了。
绝望,浓稠得堵住了所有人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它弥漫在空气里,钻进每一个人的呼吸。
沙丘上,王撼山山峦般的身躯猛地一颤,那股看不见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都打得卸了力。
他一生所铸的所有信念、骄傲和钢铁意志,在“花岗岩”这三个字面前,土崩瓦解。
他转过身,动作迟缓得如同生锈的机械。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再无愤怒,再无咆哮,只剩下一片野火燎过之后,冷却的死灰。
他用一双空洞到能吞噬光线的眼睛,望向指挥部门口的李向东。
嘴唇开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声响,似乎想说点什么。
或许是认命。
或许是最后一句不甘的诘问。
可就在他发声的前一秒。
咚。
一声极轻,却清晰无比的闷响,毫无征兆地,从大地深处传来。
那震动,并非来自耳膜,而是从脚底,从大地深处,直直地传进了每个人的骨头里。
指挥部里所有麻木的人,齐齐一怔。
沙丘上的王撼山,也骤然僵住。
不等任何人反应。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
地心深处,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正在苏醒!
远处,三号钻井平台上。
那个报信后瘫软在地的年轻工人,猛地抬头,眼睛死死盯住操作室里的一块仪表盘。
下一秒。
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声非人的尖叫,那声音里全是骇然与癫狂!
“动了!”
“压力计!压力计的指针动了!!”
这一声尖叫,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指挥部里所有行尸走肉般的工程师,豁然转头,视线穿透门窗,死死锁住远方的钻井平台!
王撼山那双死灰的眼睛里,也骤然爆起一点火星!
他发了疯,从沙丘上连滚带爬地冲下来,冲向指挥部!
所有视线的焦点,那块巨大的压力仪表盘上,原本死寂的指针,此刻正发着疯,剧烈地抽搐!
它的幅度越来越大,从左右摇摆,变成了疯狂的跳动!
“还在涨!我的天!还在涨!”
操作员的声音已经彻底变成了哭腔!
那根指针,不再是抽搐!
它挣脱了所有束缚,用一种撞碎一切的决绝,狠狠砸向了刻度盘最右侧的红色禁区!
砸向了那个代表井毁人亡的终点!
轰——!!!
一声闷到极致的巨响,从地核深处咆哮而出,整个戈壁滩都在这股力量下剧烈颤抖!
下一秒。
在那万众瞩目,汇聚了无数绝望与期盼的井口。
时间,静止了。
一团粘稠的,裹挟着大地原始气息的黑色液体,一颗巨大的黑色心脏,从井口处,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缓缓搏出。
然后。
炸了!
那不是向上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