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烟雾凝固成了墙。
每一缕青烟都像是吊着一个绝望的魂。
几十个穿着油污工作服的汉子,像一群被判了死刑的囚徒,或坐或站,沉默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桌上的电话机,黑色的外壳,像一口小小的棺材。
王撼山枯坐桌前,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正要伸向它。
他准备向上级,向京城,汇报“沙海一号”项目的彻底死亡。
这个电话打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听筒的瞬间。
“吱呀——”
门,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推开。
一道刺眼的光,劈开了室内的昏暗。
李向东,苏晴,陈岩,三人并肩走了进来。
死寂的空气,被这三个不速之客搅动,像一潭死水被丢进了一块石头。
所有麻木的,空洞的视线,齐刷刷地转了过来。
李向东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王撼山那张憔悴得脱了形的脸上。
他没有绕弯子。
“王总指挥。”
“我们找到了问题所在。”
“那五口井,全都打错了位置!”
一句话,像一颗手榴弹,在坟墓般安静的指挥部里轰然炸响!
哗——!
死人堆里瞬间活了过来。
惊愕,茫然,继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和愤怒,在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
“你说什么疯话!”
“小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王撼山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猛地燃起两团鬼火。
他正要咆哮。
苏晴却抢先一步,走到了他面前。
“王总工。”
她将一张写满了推演公式的草稿纸,拍在了桌上。
“我们发现,敌人可能采用了一种‘相位污染’的技术手段。”
不等任何人反应,苏晴用一种快得不带任何感情的语速,将那个石破天惊的推论,像连珠炮一样发射了出来。
“他们没有破坏任何一台检波器,但却用一种我们未知的方法,在信号被接收的瞬间,对返回的地震波,施加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相位偏移。”
“这个偏移,会让一片区域的勘探数据,在最终成像时,产生固定的空间坐标平移。”
“所以,图纸是完美的,但它描绘的,是几百米外油藏的鬼影!”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精准,每一个逻辑都严丝合缝。
可落在指挥部里这群老工程师的耳朵里,却比天书还要虚无缥缈。
“相位污染?”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嗤笑一声,跟旁边的人低语。
“我搞了一辈子勘探,连听都没听说过。”
“就是,又是京城来的新词儿,听着就玄乎。”
“纸上谈兵,坐办公室里想出来的玩意儿吧。”
不屑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他们信奉的是扳手,是钻头,是亲手摸过的岩芯,而不是这些听上去就像是在糊弄鬼的理论。
“够了!”
王撼山猛地一拍桌子,那张草稿纸被震得飞了起来。
一声暴喝,压下了所有的杂音。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苏晴,又转向李向东,那眼神,像是在看两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我不想听这些没影的鬼话!”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用指关节一下下地,狠狠敲击着桌面。
“咚!”
“咚!”
“咚!”
“我要的是能出油的数据!是能让弟兄们看到希望的东西!”
“不是你们京城来的,异想天开的狗屁理论!”
整个指挥部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陈岩的手,已经悄悄按在了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