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空气被抽干了。
只剩下军用终端处理器不堪重负的嘶鸣,和屏幕上那堆冰冷的,数字尘埃。
孟远,连人带车,消失了。
陈岩带来的那股寒气,迅速吞噬了帐篷里最后一点温度。
他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手背上青筋坟起,怒龙般盘虬。
“王八蛋!”
陈岩牙缝里迸出三个字,反手一拳,狠狠擂在文件柜上!
“哐——!”
一声巨响,铁皮柜子猛地一震,留下一个凹陷的拳印。
他猛地转身,在狭小的空间里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里的野兽,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好一招金蝉脱壳!”
“好一招贼喊捉贼!”
他骤然停步,通红的眼睛死死锁住李向东。
“他的目标很明确。”
陈岩的声音压着火山喷发前的暴怒,思路却清晰得吓人。
“制造一场无法挽回的特大安全事故,炸掉所有人的信心,毁掉项目的声誉,让‘川藏天路’这个名字,变成咱们工程史上最大的污点!”
“项目必然会被无限期叫停,甚至永久搁置。”
“几千亿的投资,上万人的心血,全他妈打水漂。”
这个结论,无懈可击。
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刚赶来的几名救援队军官,都下意识地点头。
这是最直接,也最符合逻辑的推断。
然而,李向东没出声。
他靠在椅子上,弓着背,手肘撑着膝盖,指节用力抵着额头。
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上的一点,像要把它烧穿,又像什么都没看见。
怒火,在他这里找不到落脚点,只有一片沉得让人心慌的死寂。
苏晴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怎么了?”
“太复杂了。”
李向东抬起头,嗓音沙哑。
“如果只是想让项目停摆,办法太多了。”
“在物料里做手脚,破坏关键设备,或者伪造一份有问题的地质报告,引我们走进死胡同。”
“这些手段,成本更低,风险更小,更容易脱身。”
他撑着椅子扶手缓缓站起,精神力透支后的身体还在打晃。
“可他们偏偏选了最难,也最匪夷所思的一种。”
“用持续一周以上的高频共振,去毁掉一块埋在地下几百米的岩石,再借我们的手,用一场‘完美’的爆破,把它引爆。”
“这需要顶尖的技术,庞大的设备,还有对现场门儿清的内应。”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破坏了。”
李向东的视线扫过帐篷里的每一个人。
“这是一场外科手术。”
“一场不计成本,只为了一个精准到极致的目的,做的外科手术。”
“一个只想杀死病人的凶手,不会用这么复杂的手法。”
“除非”
他的话顿住了。
除非,杀死这个病人,从来不是最终目的。
凶手想要的,是利用这具尸体,去引爆一场更大的瘟疫!
陈岩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
李向东的话,像把钥匙,撬开了他思维里的另一扇门。
是啊。
太复杂了。
这背后,必然藏着比让项目停摆更疯,更毒的图谋。
可那会是什么?
李向东没有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