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那癫狂的笑声,仿佛还凝固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审讯室隔壁,观察室内,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那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冻结的,刺骨的绝望。
每个人,都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
是李向东第一个动了。
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一簇微弱的,近乎偏执的火苗。
他没有去看瘫软在椅子上的石铁山,也没有去管失魂落魄的苏晴。
他只是转过身,用一种沙哑到极致,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对着陈岩开口。
“陈队。”
“联系京城。”
“请求动用一切手段,包括军事侦察卫星,立刻对大坝上游三十公里外的峡谷区域,进行紧急成像!”
在这片凝固的绝望中,这道命令,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硬生生捅破了这死寂的空气。
陈岩猛地一个激灵,从那片深渊般的恐惧中挣脱出来!
他看着李向东那挺得笔直的背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重新灌注了属于军人的血性与决断。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丝毫犹豫。
“我马上去办!”
陈岩转身,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总控制室。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刚刚还回荡着欢呼与哭喊的大厅,此刻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那一下下,催命般的“咔哒”声。
上百名工程师和技术员,全都僵在原地。
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从狂喜到惊骇的某个瞬间,像一幅荒诞的群像画。
陈岩的命令,通过最高加密线路,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了京城。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
等待那来自九天之上的眼睛,给他们一个最终的,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宣判。
石铁山失魂落魄地被苏晴和警卫员扶了进来。
这位共和国水利界的泰斗,此刻像一个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总工程师的精气神。
他踉跄着,扑到那张巨大的勘探地图前。
那张他看了几十年,熟悉到每一个褶皱,每一个等高线的地图。
他的手,那双曾画出无数宏伟蓝图,曾亲手浇筑大坝基石的,布满老茧的大手,此刻却抖得连一张薄薄的地质报告都拿不稳。
“不可能”
“不可能”
他嘴唇翕动着,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像是在催眠,又像是在祈祷。
“我们勘探了三年!钻了上百个孔!每一份报告我都亲手签过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堰塞湖!”
“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带着一种毕生信念被彻底颠覆的,无尽的悲凉。
这不是技术上的失误。
这是对他,对整个龙脊工程几十万建设者,十几年心血的,最残忍的否定。
是死刑。
苏晴站在一旁,看着这位几乎是她偶像的老专家,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她想开口安慰,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只能下意识地,握紧了身旁李向东的手。
他的手,冰得像一块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半个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