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厚重的铅门在身后合拢,将他与整个世界彻底隔绝。
死寂,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下一刻,尖啸降临。
那不是声音。
是安装在防护服手腕上的辐射剂量仪,发出的,濒死的哀嚎。
它的指针没有攀升,而是瞬间撞向了刻度的尽头,死死抵在那里,发出一种因超载而扭曲的,撕裂金属般的悲鸣。
与此同时,李向东的整个世界,溶解了。
他头盔的面罩前,不再有走廊的景象,取而代的,是一片狂暴的,由亿万个光点组成的白色雪崩。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沸腾的铅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
而他赖以生存的聆听能力,在这一刻,化作了最恶毒的诅咒。
轰!
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四面八方,悍然刺入他的大脑!
他听见的,不再是机器的低语。
是构成墙壁的每一个混凝土分子,是头顶管道的每一个钢铁原子,是在空气中肆虐的每一颗高能粒子它们在衰变,在崩解时,发出的,最原始,最暴虐的尖叫!
那是由纯粹的,毁灭性的信息构成的洪流,一瞬间就冲垮了他所有的精神防御!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从李向东的喉咙深处被硬生生挤了出来。
他猛地晃了晃,一股滚烫的液体瞬间从鼻腔涌出,带着浓重的铁锈味,糊满了面罩的内侧。
他的大脑,像一台被强行灌入整个宇宙数据的古老计算机,每一个神经元都在哀嚎,都在燃烧,濒临崩溃。
他踉跄着,伸出戴着厚重手套的手,狠狠拍在侧面的墙壁上。
砰!
剧烈的震动,让他找回了一丝摇摇欲坠的现实感。
不行。
不能倒下。
苏晴那张含泪的脸,陈岩那双赤红的眼,在混乱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他不能死在这里。
“冷静冷静下来”
他对着自己下令,声音在密闭的头盔里,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放弃了对抗。
对抗这片喧嚣的死亡之海,无异于螳臂挡车。
他强行收缩自己所有的感知,像一个潜入深海的潜水员,关闭了所有多余的仪器,只留下一支最细,最微弱的探针。
探针的范围,被他死死压缩在身前三米。
他放弃了去分辨那亿万种不同的“尖叫”。
他给自己下达了一个全新的,也是最后的指令。
“忽略噪音,只听流动的声音!”
他要在这片混沌的风暴里,去感受那唯一的,风向!
剧痛依旧。
但在一片漆黑的混乱中,一幅全新的,由声音构成的,扭曲而恐怖的地图,缓缓展开了。
左侧的墙壁,是一片炽热的,永恒不变的“白噪音”,那是死亡的禁区。
他艰难地,向右侧挪动了一步。
前方头顶,一根粗大的管道,正在发出低沉的,“哭泣”般的哀鸣,那是金属结构在高温高压下,即将融化的声音。
唯一的路,在它的下方。
李向东双膝一软,笨重的防护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整个人跪倒在地,开始匍匐前进。
每爬行一米,都像是在刀山火海中煎熬。
体力和精神力,都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抽空。
头盔显示屏上,那不断跳动的八分钟倒计时,就是他生命的沙漏。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他停了下来。
因为他身前三米处,那根精神力的探针,撞上了一堵墙。
一堵无形的,却又坚不可摧的墙。
它由最纯粹,最浓缩的辐射构成,横亘在走廊中央,从地面到天花板,彻底封死了前路。
这是一道,无法绕开的,死亡之墙。
李向东趴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
一股冰冷的,彻骨的绝望,终于扼住了他的心脏。
到此为止了吗?
他拼尽了一切,最终,还是要倒在这扇看不见的墙面前。
然而。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
在那堵死亡之墙的咆哮声中,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异样的声音。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