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这不是靠身体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的目光扫过那扇铅门,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工程师在面对复杂图纸时的专注。
“里面的辐射场,不是均匀的。因为管道和设备的布局,一定有辐射剂量相对薄弱的安全路径。一脚踏错,三十秒人就没了。”
“只有我,能知道那条路。”
他又看向皮埃尔,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专家都愣住的问题。
“总闸的紧急制动模块,是芬兰产的k-7型,还是西德的g-3型?”
皮埃尔下意识地回答:“是k-7你怎么会知道?”
“k-7型的手动拉杆下方,有一个隐藏的保险栓。如果不知道它的结构,用蛮力去拉,只会触发二次锁死,彻底断绝希望。”
李向东平静地陈述着。
“只有我,知道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关掉它。”
整个控制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岩粗重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
他看着李向东那张年轻却写满了不容置疑的脸,看着他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他知道,李向东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而李向东,是唯一的解。
一个,需要用命去换的解。
“我去拿防护服。”
苏晴忽然开口,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但她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犹豫。
她转身,快步走向紧急设备柜。
没有人再阻拦。
所有人都明白,这已经成了唯一的,最后的赌注。
很快,一套核电站内最高防护等级的铅衬防护服被取了出来。
沉重,笨拙,像一具冰冷的钢铁棺材。
苏晴红着眼眶,亲手为李向东穿上。
她的手指,在触碰到那些冰冷的金属卡扣时,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处接缝,每一个气密阀,动作慢得像是在进行一场最神圣的仪式。
“头盔的通讯系统,连接着主控台。”
“内置供氧,可以维持十五分钟。”
“辐射剂量仪的读数,会实时传送到这里。它的安全阈值,我给你调到了最高但你只有八分钟。这是你的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她的声音,压抑得像是在泣血。
“八分钟后,不管你有没有成功,都必须回来。”
她抬起头,隔着那层厚厚的有机玻璃面罩,死死地看着李向东的眼睛。
“李向东”
“你必须回来!”
李向东隔着面罩,看着她那张泪水无声滑落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他抬起那只戴着厚重手套的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头盔。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对她点了点头。
一个点头。
一个承诺。
他转过身,不再有任何留恋。
他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扇象征着死亡的铅灰色大门。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法国人,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的目光复杂无比。
有敬畏,有担忧,有难以置信,也有一丝愧疚。
他们,在亲眼见证一个英雄,走向属于他的,孤独的战场。
李向东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那扇门的后面。
轰隆——
沉重的铅门,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缓缓关闭。
发出的声响,如同墓穴的封土。
它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主控室里,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冲到了监控台前。
屏幕上,代表一回路温度的曲线,仍在向上。
而另一块屏幕上,一个代表着李向东所在区域的辐射剂量读数,开始以一个恐怖的速度,疯狂向上飙升!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向东的生命。
和这座核电站的命运。
在这一刻,被绑在了一起,同时进入了最后的,向死而生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