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死寂的冰层被苏晴的声音彻底击碎。
取而代之的,是即将沸腾的滚烫岩浆。
“我们需要一个实验环境!”
苏晴的声音清亮而急促,她转身冲向黑板,手中的粉笔仿佛变成了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问题的核心。
“唰唰唰——”
一块简陋的流程图在黑板上飞速成型。
一个方框,代表焊条样品。
一个箭头,指向另一个更大的方框。
“第一步,高温加热!”
苏晴在方框里写下“高温炉”,又在下面重重地标注了温度。
“850摄氏度!必须达到这个温度,才能让焊缝金属内部的‘磷共晶’网络彻底活化,进入最脆弱的‘热脆’状态!”
她的笔尖一转,又拉出一条向下的、断崖式的箭头。
“第二步,瞬间冷却!”
箭头指向最后一个方框,里面是两个字。
“液氮!”
“只有用零下196摄氏度的液氮进行淬火,才能在‘热脆’的基础上,叠加‘冷脆’效应!让那些硫化铁杂质,连同磷共晶,一起把焊缝的晶格结构,彻底锁死成玻璃!”
她停下笔,黑板上,一个简单粗暴却又直指要害的实验方案,清晰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一个模拟地狱的流程。
先用烈火灼烧,再用极寒冰封。
只有这样,才能逼出那藏在“大力神”骨子里的魔鬼。
“我马上去办!”
陈岩眼中爆发出精光,压抑了整整一天的焦躁,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给了项目现场的后勤主管。
高温炉!液氮!
他现在就要这两样东西!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却像一盆冰水,将他刚刚燃起的火焰,浇得几近熄灭。
“陈队高温炉在法方的精密实验区里,我们的人进不去啊”
“液氮也是管制品,申请流程要走一个星期,皮埃尔那边不签字,谁也不敢动”
陈岩的脸色,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他不信邪,又接连打了几个电话。
结果,无一例外。
所有人都知道李向东和皮埃尔的赌局,也知道那骇人听闻的“军事法庭”军令状。
但规矩就是规矩。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法方以“实验安全”和“流程合规”为由,将所有高精尖的设备和耗材,牢牢地锁在了自己的控制区内。
一个小时后。
陈岩派去现场协调的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陈队,不行。法方的实验室主管,一个叫德洛尔的家伙,把我们的方案报告直接扔了出来。”
那名干事学着法国人傲慢的腔调。
“他说,这是他见过最荒谬、最不负责任的实验方案,简直是对材料科学的侮辱。他说我们是在搞中世纪的炼金术,不是在做科学研究。”
“砰!”
陈岩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烟灰缸里的烟头都跳了起来。
炼金术?
侮辱?
这帮高卢鸡,是打定主意要拖死他们!
墙上的挂钟,依旧在无情地走着。
滴答。
滴答。
距离四十八小时的最后期限,已经不足二十个小时。
时间,正像沙漏里的沙,飞速流逝。
办公室里,刚刚升腾起的一丝希望,再次被名为“现实”的乌云笼罩。
绝望,开始像水银一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妈的!”
陈岩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那份由李向东亲笔签名的军令状,眼珠子因为愤怒和憋屈,布满了血丝。
“流程?规矩?”
他低吼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老子今天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他娘的规矩!”
说完,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项目指挥部,中方负责人办公室。
王主任正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
桌面上的茶已经凉透了,他却一口没喝。
他一闭上眼,就是李向东在会议上那张平静却决绝的脸,和那句石破天惊的“军事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