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三十七分。
招待所的房间里,只有屏幕散发的幽光,将两张脸映得惨白。
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来,压得人胸口发闷。
苏晴端坐在李向东身旁,双手交叠在膝上,背挺得笔直。
可那攥得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她内心的翻江倒海。
这种死寂的等待,是一场无声的酷刑。
每一秒,都有一把钝刀子在神经上来回地刮。
李向东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纹丝不动,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呼吸平稳,心跳沉缓。
唯独那双眼,死死钉在监控画面上,亮得骇人。
耳机里,只有电流永恒的嘶嘶声。
陈岩和他手下的队员,都成了蛰伏的石块,等着猎物自己走进罗网。
突然。
监控画面中,b区后勤通道的尽头,一束车灯撕开了浓稠的夜。
一辆半旧的电瓶车,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车停稳。
一个戴着蓝色工作帽的身影跳下车。
刘建军。
他嘴里甚至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是广播里那首《在希望的田野上》。
他推着一辆空的清洁车,不紧不慢地走进了灯光惨白的废料处理间。
一切,都和过去无数个夜晚没有任何分别。
一个恪尽职守的工人,在履行自己最平常的职责。
耳机里,传来一名队员压抑不住的、骤然急促的呼吸。
陈岩冰冷的声音立刻砸了过去。
“稳住。”
“等他进笼子。”
刘建军的动作娴熟得过分,在自家厨房里忙活也不过如此。
他先是检查了几个仪表的读数,在一本工作日志上签下名字。
然后,他走到废料池边,按下总控开关。
机器的轰鸣声灌满了整个空间,几条传送带开始运转,将一批刚处理完的废品晶圆,哗啦啦地倒进销毁池。
整个过程,滴水不漏。
找不到半点破绽。
苏晴的指甲,已经抠进了掌心肉里。
若不是李向东那番推演,打死她也不信,眼前这个憨厚朴实的中年男人,就是那只藏得最深的鬼。
“注意。”
李向东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里响起,又轻又冷。
他指着屏幕上刘建军的右手。
“他看压力表的时候,中指,在玻璃上多敲了一下。”
苏晴的视线猛地扎了过去。
确实。
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完全可以被当成无意识的习惯。
“他在干什么?”
苏晴下意识地问。
“开机。”
李向东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隐藏分拣装置的第一个启动信号。”
“他不是在检查设备,他在用设备,给他的同伙发报。”
话音未落。
刘建军又推着清洁车,走到了另一侧的清洗管道旁。
他拧开一块抹布,仔仔细细擦拭着管道外壁上的一片污渍。
“第二次。”
李向东的声音,冷得像判词。
“清洗管道的特定区域,温度略高于别处。湿抹布擦上去,会造成一个微小的局部温差。”
“这个温差,是第二个信号。”
“解锁。”
一股寒气,从苏晴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太可怕了。
谁能想到,这些再正常不过的清洁动作,竟然是一套严密到令人发指的开锁密码。
李向东拿起桌上的单边耳麦,戴上。
他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潜伏者的耳朵里。
“目标正在进行最后确认。”
“全体静默。”
监控画面里。
刘建军完成了所有的清洁工作。
但他没有下一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