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
吱呀——
招待所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股裹挟着海边深夜独有寒意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散了满屋的烟味和绝望。
陈岩抬起头。
他回来了。
他刚刚出去了一个多小时,说是去机场确认明天的航班。
可他此刻带回来的,却不是航班信息。
是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刺骨的冰冷。
他的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黑,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里,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反手关上门,咔哒一声,将屋子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没有看苏晴,也没有看李向东。
他径直走到桌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航海图,用力铺在桌面上。
那张图,不是基地的。
上面标注的经纬度和海域,远远超出了“龙吟”号的活动范围。
“一个小时前。”
陈岩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两块冰冷的石头在摩擦。
“西太平洋情报站,截获到一组异常的声呐信号。”
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红色的铅笔,笔尖在地图上一个远离所有正常航线的偏僻点,重重点了一下。
“这里,距离我们,八百海里。”
苏晴停下了手中无意义的演算,不解地看了过来。
陈岩没有理会她的目光,他继续说道。
“信号源的声纹特征,经过顶级计算机比对,确认了身份。”
他顿了顿,抬起眼,扫过苏晴,最后,落在了窗前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上。
他吐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海军指挥官,都汗毛倒竖的名字。
“深海匕首。”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了。
作为顶尖的军工科学家,她当然知道这个代号意味着什么。
那是当今世界上最安静,最致命的攻击核潜艇之一!是游荡在深海之下,最顶尖的猎食者!
“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苏晴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个航线,偏离了它所有已知的巡航区域!它的目标是什么?”
“目标?”
陈岩冷笑一声,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
“它的目标,就是我们。”
他拿起那支红色的铅笔,笔尖从那个代表着“深海匕首”的红点开始,向着他们所在基地的方向,缓缓地,用力地,划出了一条笔直的红线。
那条线,穿过幽深的海沟,越过冰冷的大陆架。
像一把沾着血的,外科医生的手术刀,精准地,残忍地,剖开了整片海洋。
最终,那猩红的笔尖,重重地,停在了他们所在的,那个小小的,孤零零的岛屿上。
“在‘龙吟’号测试失败,趴窝在港口动弹不得的时候。”
“在我们的耳朵瞎了,拳头断了的时候。”
陈岩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
“敌人派来了他们的‘清道夫’。”
“来我们家门口,打扫卫生了。”
轰!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苏晴呆呆地看着地图上那条刺眼的红线。
那不是一条线。
那是一把真正的,已经抵在了国家咽喉上的,冰冷的匕首。
技术失败,可以挽回。
被羞辱,可以忍耐。
可当失败的后果,是以国门洞开,主权被肆意窥探为代价时。
那就不再是失败。
是罪。
是万死莫赎的,弥天大罪。
一直沉默着的李向东。
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