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坐下,双手如同幻影,在键盘上敲击出一片密集的风暴。
她正在做一件疯狂的事。
她要将一个全新的,充满争议的,甚至可以说是她自己刚刚创造出来的“结构流体耦合共振”变量,强行塞进那套已经反复运算了几百次的旧模型里。
这无异于给一台精密的瑞士手表,硬生生塞进去一个硕大的拖拉机齿轮。
要么,整个模型当场崩溃。
要么,奇迹发生。
她敲下最后一个字符,然后,重重地按下了回车键。
嗡——
计算机的主机,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屏幕上,绿色的代码流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滚动。
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地盯着屏幕右下角,那个缓慢跳动的进度条上。
1…
5…
10…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又漫长。
资料室里,只剩下主机风扇疲惫的转动声,和三道压抑到极致的呼吸。
当进度条,艰难地爬到73的时候。
它卡住了。
整整一分钟,纹丝不动。
苏晴的指节,捏得一片惨白。
突然!
屏幕中央,那条代表着声学特征的基准线,开始剧烈地,毫无征兆地跳动起来!
它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地向上攀升,撕裂了屏幕的宁静!
陈岩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苏晴的呼吸,停在了喉咙里。
那条曲线在冲到一个骇人的高度后,没有崩溃,也没有回落。
它开始收敛,震荡,最终,稳定成了一个极其尖锐,形态诡异的波峰。
那波峰的轮廓,那独一无二的非对称形态
苏晴猛地回头,抓过桌上那张从录音里还原出的噪声音频声谱图。
她将图纸,贴在了屏幕上。
完美重合。
分毫不差。
就像两片撕开的纸,被重新拼在了一起。
成功了。
李向东和苏晴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没有欢呼,没有拥抱。
只有一种耗尽了所有心力后,共同抵达彼岸的,无声的默契。
他笑了。
她也笑了。
龙文涛的办公室。
门被敲响时,他正对着一盆枯死的文竹发呆。
“进来。”
他头也没回,声音沙哑。
李向东和苏晴走了进来。
李向东的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纸页还带着温度的报告。
他将报告,轻轻放在了龙文涛那张巨大的,堆满图纸的钢制工作台上。
“龙总工。”
龙文涛缓缓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疲惫和烦躁。
当他的视线,落在李向东那平静得过分的脸上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不是说过,没有结果,不要来”
他的话,停住了。
因为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份报告的封面上。
那上面,只有一张图。
一张声谱分析图。
那条曲线,那个独一无二的,魔鬼般的波峰,像是用烧红的烙铁,狠狠烙进了他的脑子里,日夜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翻开了报告。
里面没有长篇大论的分析。
只有一页又一页,密密麻麻的,他看不懂,却能感受到其背后严谨逻辑的数学公式。
以及,最后那张由计算机模拟出的,与封面一般无二的声谱图。
龙文涛的呼吸,在看到那张图的瞬间,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
他握着报告边缘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微微颤抖。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向东。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骇然,有无法置信。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种被冒犯的,属于“龙王”的,最后的嘴硬。
他将报告重重地合上,砸在桌上。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一句话。
“模拟器里的风暴。”
“永远掀不翻真正的战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