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国那只沾满黑油的手,死死抠住了门框上那张盖着红戳的封条。
刺啦——!
一声裂响。
那张代表着纪律与程序的白纸,被他用最粗暴的力道,从中断开!
他把那两片碎纸狠狠甩在地上,扭过身,血红的眼睛扫过身后的三人。
“跟上!”
两个字,沙哑,干涩,却砸得人耳膜生疼。
他第一个,头也不回地撞进了那扇落满灰尘的铁门。
门后,是一片被时间凝固的领地。
空气里,有股子干燥的、属于精密仪器的金属和臭氧的混合气味。一排排盖着白色防尘布的机器,在昏暗的灯光下,是些沉默的、昂贵的钢铁巨兽。
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白大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赶了过来。
他看着秦振国,再看着他身后那三个陌生面孔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秦秦总工?”
“您这是调查组不是说好明天才来吗?”
秦振国没搭理他。
他径直冲向实验室最深处,那里,一台体型巨大的机器被最厚重的防尘布罩着,像个等待加冕的神祇。
他一把薅下防尘布!
一台通体银白,布满复杂旋钮和屏幕的大家伙,露出了真容。
蔡司e902a型透射电子显微镜。
整个西南,就这一台。
当年运进来的时候,压塌了两节火车皮。
秦振国伸出手,在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上,重重地摩挲了一下。
他的手,还在抖。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发懵的王建国,那张熬出油的脸上,是一种把命都押上赌桌的疯狂。
“老王。”
“把这家伙,给我开起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一字一顿,字字都像小锤子,敲在王建国的心口上。
“今天。”
“它要么证明我秦振国,是个干了一辈子蠢事的王八蛋。”
“要么”
他顿住,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燃起一簇最后的,野兽般的火苗。
“证明咱们,还有救!”
王建国的心口,被这股火苗狠狠烫了一下。
他看着秦振国那副豁出命的样子,再多的规矩,再多的疑问,都堵在了喉咙里,成了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叹息。
他没再问,只是默默走到控制台前,戴上白手套,用一种刻进骨子里的熟练,开始唤醒这头沉睡的巨兽。
实验室里,只剩下机器预热时低沉的“嗡嗡”声。
李向东走到无菌操作台前。
他用镊子夹起酒精棉,把自己的双手,从指尖到手腕,来来回回擦了三遍。
然后,他戴上无菌手套,拿起那块被他用工装内衬包得死死的金属残片。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李向东将残片稳稳固定在显微镜下方的载物台上。
他拿起一支红色激光笔,打开,一道纤细的光束打在残片上。
他手腕一动,光点在粗糙的金属面上,精准地落在一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凹痕上。
“就是这里。”
他的声音很平,却有种让人不得不信的笃定。
苏晴快步上前。
她看了一眼那个被激光点亮的坐标,又看了一眼李向东。
这一刻,她不是那个信仰崩塌的科学家,她是一把出了鞘,只想亲手验证真理的刀。
她坐到了主操作台前。
“开始。”
两个字从她齿缝里挤出来,双手在复杂的控制面板上,快得只剩下残影。
嗡——
巨大的显示屏亮起。
一片灰色的,坑坑洼洼的图像,铺满了屏幕。
“放大倍数,一百。”
苏晴的声音冷静,不带情绪。
屏幕上的图像瞬间拉近,金属表面粗糙的纹理清晰起来。
一切正常。
“一千。”
图像再放大,金属内部细微的晶格结构,有了轮廓。
还是正常。
秦振国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骨节发出“咔咔”的闷响。
汗,顺着他额角的皱纹,一颗颗地往下滚。
“一万!”
苏晴的声音里,带上了她自己都压不住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