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拿自己一辈子的名声,做赌注。”
李向东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越过嘈杂的人群,越过冰冷的机器,最终落在了那块沉默的钢板上。
他的脸上,没有紧张,没有期待。
只有一片平静。
如同一片不起波澜的,深邃的湖。
因为他知道,那不是一块没有生命的钢铁。
那是一个病人。
一个早已病入膏肓,骨头里都长满了致命毒刺的,可怜的病人。
而今天,就是宣判它死刑的日子。
吴总工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去看那些议论纷纷的工人,也没有理会那些面露失望的专家。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最后一次,落在了苏晴的脸上。
那张写满了天才的骄傲与冰冷的脸上。
苏晴迎着他的视线,没有半分退让。
她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全是“我等着看你如何收场”的执拗。
吴总工收回了视线。
他缓缓地,抬起右手,然后,重重地向下一挥。
一道苍老,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响彻全场,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开始!”
嗡——
巨大的锻压机,被唤醒了。
沉闷的电流声响起,液压泵开始工作,发出低沉的轰鸣。
那重达百吨的,由特种合金铸造而成的巨大压头,开始缓缓向下移动。
一厘米。
又一厘米。
它下落的速度很慢,慢得令人窒息。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上百道目光,死死地聚焦在那一小片正在不断缩小的空间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人们能清晰地看到,压头那光洁如镜的表面,倒映出下方钢板那冰冷的轮廓。
能听到,液压杆在套筒里,那细微的,带着油腻感的摩擦声。
十米。
五米。
一米。
压头,悬停在了钢板上方。
那股无形的,来自万吨巨兽的压迫感,让距离最近的几名工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苏晴依旧抱着双臂,站在原地。
她脸上的嘲弄,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看好戏的冷笑。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等这场闹剧结束后,她该用怎样一种最体面,也最尖锐的方式,来结束这场荒唐的实验。
她的骄傲,不容许被如此践踏。
她的科学,更不容许被神棍玷污。
压头,终于动了。
它以一种近乎于仪式感的,缓慢的速度,压向了那块沉默的钢板。
触碰。
就在压头与钢板表面接触的那一个瞬间。
没有预想中那沉闷的,金属受压的巨响。
也没有任何剧烈的震动。
只有一声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