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象宗。
外门。
日暮黄昏。
外门管事戚宝瑞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将最后一卷批阅好的文书轻轻放下。
他这个位置,在旁人眼中是个油水丰厚的肥差,清闲又实惠。
但他大多时候都恪尽职守,照章办事,除了些无法避免的人情往来,极少逾矩。
案头一角,静静躺着一封信笺。
据值守弟子说,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今日送来的。
信的内容,他虽然早已清楚,但此刻忍不住又展开看了又看。
指尖划过纸面,上面是好友钱长春那熟悉的字迹。
字里行间的内容,是极力推崇一位名叫陈断的年轻人,称其天赋异禀,乃练武奇才。
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已突破至三练境界,这般进境之速,恐不逊于三宗的掌门亲传。
换作旁人如此吹嘘,他定嗤之以鼻,认为其中不知掺了多少水分。
但写信的是钱长春,那是个性情刚直,不屑于夸大其词的豪杰。
他的话,戚宝瑞信。
更何况,他戚宝瑞能有今日之位,当年钱长春帮了不小的忙,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于心。
于情于理,这个陈断,他都该竭力引荐入宗。
以他外门管事的身份和人脉,走走关系,将一人塞入内门,并非难事。
若在几年前,他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
但现在
戚宝瑞的目光投向窗外,远处的内门在暮色中显得影影绰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他回想起来,前些天又有一名内门弟子失踪了。
钱长春久未与他联系,只提前知会了一声,人便来了,也没有时间向其说明情况。
如今的源象宗,算是半个龙潭虎穴。
为何是“半个”
因为他这个外门管事,虽也习练过内门真功,但毕竟长期待在外门,对内部门的大部分事难以知晓。
他具体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问题,只隐约感觉到,自三年前某一天起,掌门与执掌四院的四位长老,便渐渐深居简出,便慢慢淡化在公众视野中。
整个宗门的上层,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迷雾笼罩。
这也间接导致了宗门处于一种半荒废的状态,全靠着他们这些还算尽职的老弟子在勉力支撑门面。
沉思良久,戚宝瑞脸上闪过挣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外门所学粗浅,误人前程;内门,如今又实非善地,吉凶难料”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铺开信纸。
笔尖在纸上沙沙移动,字斟句酌。
宗门毕竟待他有恩,宗内的异状不便明言。
只能极尽委婉地施加一些暗示,这“洪元五相”也不是非学不可,以陈断的天资,另觅高门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但愿此子机敏,能读懂我信中之意,莫要蹚这浑水。”
他放下笔,轻吹风干墨迹,将信纸仔细折好,装入信封。
唤来一名外门弟子,戚宝瑞将信递过去,吩咐道:“明日若那位送信来的人再来,你便将此信交予他。”
“是,戚管事。”
弟子恭敬接过,心中虽有些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戚宝瑞此举也是无奈。
这种事他不宜亲自出面,毕竟他由于性格原因,无法同流合污做出一些事,现在被不少人惦记着。
钱长春得此佳徒不易,他不能害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