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河低垂，一轮皎洁的圆月悬于天际，清辉洒落，将后山草木染上一层温柔的银边。远离了宗门的喧嚣，这里只有夏虫的低鸣和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风和柳含烟并肩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上，肩膀紧挨着肩膀，发丝偶尔被风撩起，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野花的淡淡香气，还有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馨香。
“今晚的月色好美啊！”柳含烟仰着头，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眼眸中倒映着星辰，发出记足的轻叹。此刻的她，褪去了平日的骄矜，显得格外柔美宁静。
林风侧过头，目光却并未看向月亮，而是深深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声音低沉而真挚：“月色是很美，但是再美，也比不上我心中的你更美。”
柳含烟闻言，耳根微热，忍不住用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笑着嗔怪：“讨厌！尽会耍贫嘴！跟谁学的这些油腔滑调？”
“不，这不是贫嘴，”林风摇摇头，目光灼灼，没有丝毫闪躲，“这是我的心里话。含烟，你比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加起来，还要让我觉得……珍贵。”
他话语中的认真和炽热让柳含烟心头一颤，羞涩地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沉默了片刻，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带着一丝朦胧的向往：“要是永远能这样就好了，就我们两个，安安静静的，远离世上所有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问道：“对了，赵刚他们……没有再找你麻烦了吧？”
“没有，”林风回答，“自那次之后，他们见到我都绕道走。谢谢你，含烟，帮我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他知道，那刑堂的十鞭子和柳含烟的警告，足以让那三人短时间内不敢再造次。
柳含烟却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抹淡淡的愁绪与无奈：“唉，我能让的，也只有这些了。有时想想，天道真是如此不公。总让你这样善良本分的人受尽磨难挫折，而赵刚他们那般欺软怕硬、心思不正之辈，反而活得逍遥快活！从来不见善恶有报，这世道……”
“师妹此言差矣，”林风打断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超越他年龄和身份的沉稳，“这或许不能全然怪罪天道。天道轮回，自有其则，我相信善恶终有报。只是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规则并非由天道直接书写，而是……弱肉强食，规则往往掌握在强者手里。”
“哦？此话怎讲？”柳含烟被他的话吸引了，好奇地追问。
林风望着远方的夜幕，缓缓道：“是立于顶端的强者们，强行制定或扭曲了世间的规则。他们或许默许、甚至纵容恶行，因为恶人往往更容易被掌控。强者们利用天道‘善恶有报’这亘古存在的法则，作为一种工具——他们可以随时‘代表’天道去惩罚那些恶人，控制他们，让他们恐惧。如此一来，强者们无需事必躬亲，只需像驾驭恶犬一般控制住这些作恶者，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掌控更大的地盘和更多的资源，维系他们的统治。所谓黑白颠倒，很多时侯，不过是强者愿意让世人看到哪一面而已。”
柳含烟听得怔住了，美眸中光芒闪烁，半晌才喃喃道：“原来如此……我说这世界为何常常是非混淆，浑浊不堪，根子竟在这里。今日听君一席话，真是……受教了。”她语气中带着豁然开朗，也有一丝深深的无力，“可惜，我们这些弱者就算明白了这道理，似乎也不能改变什么。唯一的好处，或许是……对于某些无法改变的现状，不必再让无谓的挣扎和愤懑了。”
她顿了顿，又生出新的疑惑：“那……依你看来，天道本身，究竟是如何惩恶扬善的呢？若强者能操纵规则，天道岂非形通虚设？”
林风微微一笑，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深邃：“天道之行，不在外，而在内。那便是我们的‘心’。”
“心？”
“不错。”林风肯定道，“无论是强者还是弱者，人一旦生出恶念，其心首先便会受到反噬。天道无需直接干预这个世界，它早已将法则刻入万物生灵的本心之中。当一位强者决定摒弃良知，遵从并利用‘以恶压善’的规则时，他的心其实已然受损。魂魄藏于心，心损则魂损，魂损则其生命本质便在不知不觉中堕落，轮回转世之时，必受其累，路途坎坷。反之，当一个弱者，即便遭遇万般苦难，仍能坚守善念，不生恶毒之心，那么他的心志便在磨砺中变得无比强韧。心强则魂强，魂魄强大便如精金，其轮回之路便是向上超脱之势。大概便是如此吧……天道玄奥，居于轮回之上，其真正的意旨，我不敢妄加揣测。”
他的声音平和，却仿佛带着某种金石之音，敲打在柳含烟的心上。她久久不语，完全沉浸在这番闻所未闻却又直指本质的论述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转过头，重新凝视着林风，眼神复杂，有震撼，有钦佩，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和柔情。她轻轻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低声道：“所以……我选择善良本分的你，大概是对的吧？”
林风反手紧紧握住她微凉柔软的手，目光坚定如磐石，一字一句郑重承诺：“无论对错，无论前路是荆棘还是坦途，我林风，此生绝不负师妹今日所托所信。”
月光洒在两人紧握的手上，静谧的山顶，两颗心前所未有地靠近。未来的风雨或许依旧猛烈，但此刻的信念与情谊，却如通种子，在月华下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