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
阳光镇
除夕夜
“哥哥，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呀，他们都出去几天了。”
“哥哥，二叔今天送来的这两个黑漆漆的盒子里面是什么呀，上面为什么有爸爸妈妈的照片呀。”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跪着呀，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八岁天真懵懂的唐雨晴跪在唐雨旁边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晴晴，跪好，别说话。”
唐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通样是八岁，他比唐雨晴成熟多了。
早上二叔把骨灰盒送过来的时侯，只说了句：“车祸没救回来，后事我办了。”
就匆匆走了，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唐雨知道，从今天起，他和妹妹就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
“哼~”
唐雨晴理了理妈妈为她缝制的枣红色毛衣，小嘴巴鼓鼓的在旁边小声嘀咕着。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唐雨晴以为是爸爸妈妈回来了，开心的起来就要去开门。
走路时还一蹦一跳的，都没有确认外面是不是坏人就把门打开了。
“婶婶……”
唐雨晴往后面退了两步，随后又快步跑到了唐雨的身边站着，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个嗑着瓜子的婶婶。
王秀兰穿着她那件玫红色的棉袄，手里拎着个塑料袋，一边嗑瓜子一边走了进来，瓜子壳吐了一地。
看到供桌上的骨灰盒，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反而绕着客厅转起了圈，伸手摸了摸沙发：
“哟，这沙发还挺软和，比我们家那个软多了。”
唐雨晴吓得往唐雨身后又缩了缩，小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被吓得不敢说话。
唐雨也不喜欢这个婶婶，但不怕她：
“婶婶，你怎么来了？”
王秀兰停下脚步，把手里的瓜子随意一扔，就双手叉腰来到了唐雨的面前，声音带着几分泼辣：
“我来干嘛，我来要钱。”
“你们爸妈的后事是谁办的？火化费、丧葬费、还有来回的车费，哪样不要钱？”
“前前后后加起来，整整五万！你爸妈死了，你们俩小兔崽子没钱还，这房子就得抵给我们！”
“这房子能抵两万五，还有一半就当是你婶婶让好事，不要了。”
哪有这么多钱，没有丧葬费，就只有火化费，加来回的车费，只花了一千元不到。
王秀兰把手里的塑料袋扔到了唐雨的面前。
里面的是欠款单。
唐雨字都认不全，只认识自已的名字和几个简单的字。
唐雨欠他二叔唐军五万元。
“看清楚了吧，看清楚了就快收拾你们的东西给我滚，大过年的，你婶婶我不想动手，免得伤了和气。”
“爸爸妈妈才没有死！你胡说！”
唐雨晴在唐雨后面气鼓鼓的说道，肉乎乎的小手指着王秀兰的脸。
“小贱蹄子，竟然敢指我，今天我就要代替你爸妈好好的教育一下你，让你知道，什么叫让尊重长辈。”
王秀兰抬手就要给唐雨晴一巴掌，唐雨晴被吓得闭上了眼睛，躲在唐雨旁边。
唐雨看见唐雨晴要被打，连忙挡住了那双手，但他只是一个小孩子，被一巴掌扇倒在了地上。
后脑勺“咚”地撞在了墙上，眼冒金星。
“不许打我哥哥！”
唐雨晴扑过来，用小拳头使劲的打王秀兰的腿，可她力气太小了，跟挠痒痒似的。
王秀兰烦了，又反手给了唐雨晴一巴掌。
小姑娘“哇”地哭了出来，摔倒在地上，嘴角都破了，血丝顺着下巴往下滴。
唐雨看到妹妹被打，眼睛瞬间红得像在滴血，爬起来就扑向王秀兰，张嘴就咬住了她的胳膊。
王秀兰疼得尖叫，伸手揪住唐雨的头发，把他的头往墙上撞：
“小兔崽子还敢咬人？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王秀兰下手特别重，唐雨的额头很快就肿了起来，疼得他眼泪直流，可他还是死死咬着王秀兰的胳膊不放。
就在这时，二叔唐军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连忙拦住了。
“秀兰，差不多行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他话刚说完，王秀兰就抓着唐雨的头发往门口拖，又弯腰揪住唐雨晴的头发，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拽起来：
“少废话！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唐雨挣扎着想去护妹妹，可头发被揪得太紧，疼得他头皮发麻。
王秀兰拖着他们俩走到门口，猛地一松手，兄妹俩“噗通”一声摔在雪地里。
供桌上的两个骨灰盒也被她狠狠的扔了出来，“咕噜噜”滚到唐雨脚边，冰冷的木质外壳沾了雪，凉得刺骨。
“赶紧滚！”王秀兰倚在门框上，又嗑了颗瓜子，故意把瓜子壳吐在唐雨的脸上。
“以后别再回来，要是敢来我家闹，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说完，“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连一点缝隙都没有留下。
唐雨顾不上头疼和身上的疼，赶紧爬起来把骨灰盒抱在怀里，用棉袄裹紧，生怕雪渗进去。
他又跌跌撞撞地去扶唐雨晴，小姑娘哭得浑身发抖。
嘴角的血混着眼泪往下流，头发被扯掉了好几根，头皮火辣辣地疼：
“哥哥，我好疼……”
唐雨把妹妹搂在怀里，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她嘴角的血。
自已的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很快就凉了。
“晴晴不哭，有哥在，哥会保护你的。”
雪越下越大，唐雨牵着唐雨晴的手，怀里抱着两个骨灰盒，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
路边的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窗户里传来欢声笑语，还有饺子的香味飘出来。
新年的钟声响起了，许多人放起了烟花，五颜六色的光映在雪地上，特别好看。
可没有一盏灯是为他们亮的，没有一个家是属于他们的。
风雪还在刮，烟花还在放，欢声笑语和美食香味飘记了整条街，可这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唐雨晴的小棉鞋早就湿透了，每走一步都咯吱作响，唐雨晴小声说道：
“哥哥，我的脚好冷啊，好像冻僵了。”
“晴晴忍忍，一会儿我们找个能挡风的地方，哥给你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