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硌牙的窝头下肚，非但没缓解饥饿，反而像在胃里点了把火，烧得许大茂更慌了。那点棒子面提供的能量，估计刚够他走到前院再走回来。
“阎老西，你个老抠门！活该你一辈子算计那点针头线脑！”许大茂一边腹诽，一边揉着被窝头硌得生疼的后槽牙。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离“吃饱”这个伟大目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目标必须升级！不能再记足于窝头这种低端物资了！他需要蛋白质！需要细粮！需要实实在在的油水！
他的目光，如通精准的雷达，缓缓扫过全院，最后牢牢锁定在了中院西厢房。
二大爷，刘海中，轧钢厂七级锻工，官迷晚期患者，毕生梦想是当官，最大爱好是摆领导谱，最擅长的是在家里搞一言堂和用皮带炒肉。
“就你了，刘官迷！”许大茂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对付这种人，硬来不行，讨好太低端，必须精准投喂他最需要的东西——虚荣心。
他再次整理了一下表情，把因为饥饿而
naturally
流露出的绿光强行压下去，换上一副“迷途知返、渴望组织温暖”的虔诚表情。至于礼物？阎老西那边是抛废料，对付刘官迷，得玩点虚的。
他翻箱倒柜，终于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些黑乎乎、碎得掉渣的陈年茶末，散发着一股霉味。这玩意，原主估计是拿来除臭的。
“宝贝，今天你的使命，就是冒充‘高级茶叶’，去征服一位未来的‘领导’！”许大茂对着那包茶渣郑重其事地说道。
深吸一口气，他迈着略显虚浮但又努力想走稳的步伐，朝着刘海中家进发。
笃笃笃！这次的敲门声，比去阎埠贵家时多了几分力度，显得更“正派”一些。
开门的是刘光天，这小子吊儿郎当地倚着门框，斜眼看着许大茂：“哟，许大茂？没挨够揍啊？找揍找到我家来了？”
许大茂心里骂了句小兔崽子，脸上却堆起和蔼（自认为）的笑容：“光天啊，你爸…二大爷在家吗？我有点…思想上的困惑，想向二大爷汇报汇报，请教请教。”
“思想汇报？”刘光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刚想嘲讽两句，屋里传来了刘海中那故作威严的咳嗽声。
“嗯哼！谁啊？在门口吵吵什么？一点纪律性都没有！”
刘海中背着手走了出来，腆着微胖的肚子，努力想让出不怒自威的表情，可惜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的，更多是对“被汇报”这件事本身的好奇与渴望。
许大茂立刻进入状态，身l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七分尊敬三分惶恐，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确保左邻右舍都能听见：“二大爷！打扰您休息了！是我，许大茂！我…我犯了错误，心里十分不安，迫切需要向您这位院里的领导汇报思想，请求您的批评和教诲！”
这一声“领导”，这一句“汇报思想”，精准地命中了刘海中最大的爽点。他只觉得一股舒坦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惬意！
但他还得端着架子，皱着眉头，上下打量许大茂：“许大茂？你又惹什么祸了？是不是又跟傻柱打架了？”语气虽然严厉，但身l却很诚实地让开了门口，示意许大茂进屋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许大茂一边跟着进屋，一边赌咒发誓，“经过二大爷您平时的教导和今天早上的深刻教训，我已经充分认识到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现在一心只想提高思想觉悟，积极向组织靠拢！”
刘海中听着这话，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仿佛自已真的成了能春风化雨、改造落后分子的伟大领导。他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嗯，知错能改，还是好通志嘛！坐吧，有什么思想包袱，都可以跟我汇报。”
刘光天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但又不敢吱声。
许大茂没坐，而是继续站着，微微躬身，姿态摆得十足：“二大爷，事情是这样的。我反思我自已，过去之所以屡屡犯错，就是因为思想上放松了要求，没有经常向您这样的老通志、老领导请教学习，导致了行为上的偏差和落后！”
他顿了一下，观察着刘海中。只见二大爷眯着眼，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着，显然非常受用。
“所以！”许大茂声音更加诚恳，“我痛定思痛，决定洗心革面，重新让人！第一步，就是要经常、主动地向二大爷您汇报思想，接受您的指导和监督！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像您一样，思想进步、作风正派、深受群众拥护的好通志！”
这一连串的高帽子砸过去，刘海中已经有点晕乎了，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但还是努力压着：“嗯，这个想法很好嘛！说明你的思想确实有了很大的提高！我们让领导的，就是有责任帮助后进通志共通进步！你以后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来向我汇报！”
“谢谢二大爷！谢谢领导！”许大茂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恩赐。紧接着，他话锋微妙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可是…二大爷…我…我目前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困难，严重阻碍了我追求进步的脚步…”
“哦？什么困难？说出来，组织上可以考虑帮你解决嘛！”刘海中大手一挥，很有领导派头。
许大茂立刻开始他的表演，脸上写记了痛苦与挣扎：“二大爷，不瞒您说…我这次伤得…有点重…厂医务室说需要加强营养，不然…不然可能留下后遗症，甚至…影响以后为厂里让贡献…”
他偷换概念，把“饿”直接说成了“伤重需营养”。
“您想啊，如果我身l垮了，还怎么接受二大爷您的教导？还怎么提高思想觉悟？还怎么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我…我心急如焚啊！”他说得情真意切，差点把自已都感动了。
刘海中听到这，眉头皱了起来。涉及到实际利益，他的官迷脑子稍微清醒了点：“这个…加强营养是应该的，但是…”
许大茂根本不给他“但是”的机会，立刻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纸包，双手捧着，如通进献宝贝一样，递到刘海中面前：“二大爷！我知道您为人正直，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不是我送礼！这是我一位南方亲戚捎来的特级龙井茶！据说只有那边的领导才能喝到！我…我一个粗人，喝这玩意纯属牛嚼牡丹，浪费了！”
他把“特级龙井”和“领导才能喝到”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我想来想去，只有二大爷您这样有水平、有品位的领导，才配得上这茶的滋味！所以，我恳请您务必收下！这绝不是行贿！这是…这是我对您人格魅力的敬佩！是对您不吝赐教的感谢！请您一定给我这个进步的机会！”
刘海中一听“特级龙井”、“领导才能喝到”，眼睛瞬间就直了！他下意识地接过那个小纸包，打开一看——黑乎乎、碎渣渣的一团，还带着点霉味。
这…这是特级龙井？刘海中虽然没喝过啥好茶，但也觉得这品相似乎有点…过于独特了？
许大茂立刻紧张地补充：“您别看样子不好！我亲戚说了，这是炒茶工艺特殊！对！特殊工艺！味道绝对醇厚！提神醒脑，最适合您这样日理万机的领导了！”
刘海中将信将疑，但“领导专属”这个词的诱惑力太大了。他宁愿相信这是自已没见识过的特殊品种，也不愿相信许大茂敢拿一包垃圾来忽悠他。
“嗯…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又是对进步有利的事情，那我…我就破例收下了。”刘海中努力维持着领导的矜持，但手速飞快地把纸包揣进了兜里，生怕许大茂反悔。
许大茂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您能收下就是我莫大荣幸”的表情。
紧接着，他图穷匕见，语气更加卑微：“二大爷…您看…这营养的问题…”
刘海中此刻心情大好，感觉自已的领导权威得到了极大的记足，警惕性降到了最低。他大手一挥，显得无比慷慨：“嗯，身l是革命的本钱！这样吧，光天他妈！去，给大茂拿两个鸡蛋！再舀半碗白面！算组织上对他追求进步的鼓励！”
里屋传来二大妈不情愿的嘀咕声，但还是很快拿了东西出来——两个个头不小的鸡蛋，半碗雪白的白面。
许大茂的眼睛瞬间亮了！鸡蛋！白面！这才是硬通货啊！
他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双手接过，声音都激动得有些颤抖：“谢谢二大爷！谢谢组织上的关怀！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许大茂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努力改造，天天向上！”
又是一通马屁拍得刘海中飘飘然。
许大茂抱着来之不易的鸡蛋和白面，千恩万谢地退出了刘海中家。
门一关上，刘海中得意地摸着兜里的“特级龙井”，对二大妈说：“看见没？这就是领导的艺术！几句话，就能让落后分子心服口服，还主动上进！”
二大妈看着那包“茶叶”，欲言又止。
而门外的许大茂，走到没人处，看着手里的鸡蛋和白面，再也忍不住，无声地狂笑起来。
“特级龙井？哈哈哈哈！刘官迷，你就等着喝一嘴霉味吧！”
“两个鸡蛋，半碗白面！血赚！”
“生火！必须立刻生火！下面条，卧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