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地牢里却寒意刺骨。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二张着嘴,刘四握刀的手青筋暴起。那群蜷缩在角落的女人,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狂喜,疯了一样涌向那扇敞开的生命之门。
“头儿,三思!”刘四一个箭步冲到陈渊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她们就是累赘,我们走不出十里路!”
陈渊没回头,只是望着门外沉沉的夜色。
“我说过,想活命的跟我走,这句话也是对你们说的。”
“我陈渊,不南下了。”
这几个字,比活埋几十个女人还要重。刘四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南下?在这北境等死?京城都守不住了,凭他们这几百残兵,能做什么?
“头儿,你疯了?皇帝都跑了,我们留在这就是给鞑子送人头!”
陈渊终于转身,表情平静得可怕。
“皇帝跑了,这天下,就不是他的了。”
一句话,诛九族的大罪。可在这个夜晚,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陈渊的视线扫过众人:“想去南边追那个缩头皇帝的,现在就走,我绝不拦着。想留下来,跟我换个活法的,就跟上。”
他说完,径直走出地牢。
刘四站在原地,拳头握了又松。
“四哥,怎么办?”王二凑了过来,六神无主。
刘四咬了咬牙,看了一眼陈渊决绝的背影,猛地一跺脚,骂了一句。
“操!”
他提刀跟上,“烂命一条,死在哪不是死!老子就陪头儿疯一把!”
剩下的人见状,也都纷纷跟了上去。他们都是被抛弃的棋子,往南是逃亡,留下是豪赌。但他们信陈渊,这个总能带他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指挥使。
队伍很快集结,目的地,城北黑风山。
夜路难行,没走多久,队伍里就响起了哭泣和抱怨。
一个华贵妇人摔倒在地,嚎啕大哭:“我不走了,你们杀了我吧!”
陈渊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她:“我再说一遍,跟不上的,就留在这。鞑子的巡逻队应该会很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女人。”
那妇人哭声一滞,脸上血色尽褪挣扎着爬了起来。
人群中两个女人截然不同。
一个是镇北将军之女萧晴鸾。
她一身劲装步履稳健。
另一个是太医院御医的孙女温心慈。
她文文静静一直低头赶路,几次差点摔倒都咬牙稳住了。
就在这时,萧晴鸾忽然停步警惕地看向前方密林。
“将军有情况。”
夜风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低吼。
“嗷呜——!”
一声虎啸震彻山林。
黑暗中一头吊睛白额猛虎缓缓走出,那股百兽之王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女人们爆发出刺耳的尖叫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陈渊的亲卫立刻拔刀护卫如临大敌。
他眯起眼睛右手握住刀柄。
正好用这头畜生的命来立威。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瞬间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将军,请等一下。”
是温心慈。
她脸色苍白身体微抖,眼神却很清亮:“强攻必有伤亡。民女有办法让它自己倒下。”
刘四呵斥道:“小丫头胡说什么?用嘴说死它吗?”
温心慈缩了缩脖子还是鼓起勇气,从随身布包里拿出几个纸包:“这是家祖所传的‘麻沸散’,只需一点便可让猛兽昏睡。用肉食引诱它服下即可。”
陈渊看着她,心中一动。
“几成把握?”
“十成。”
“好。”陈渊当机立断,“王二,肉干。”
王二连忙掏出仅剩的风干肉。
温心慈将药粉仔细地抹匀,王二用尽全力将肉干扔了过去。
猛虎嗅了嗅,饥饿战胜了警惕一口将肉干吞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猛虎非但无事反而更加暴躁地逼近。
刘四的刀握得更紧了:“头儿,不行,准备动手吧!”
陈渊没说话死死盯着那头老虎。
突然那猛虎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脚步开始踉跄前腿一软竟趴在了地上。
它挣扎了几下,最终脑袋一歪彻底不动了。
山林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陈渊上前用刀鞘捅了捅确认它已昏死。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惊魂未定的人群,也看到了温心慈那张苍白却难掩激动的小脸。
“从今天起,你们的伙食有了。”
他抽出佩刀,手起刀落鲜血喷涌。
开膛破肚的动作干净利落浓重的血腥味让不少女人开始干呕。
就在这时,萧晴鸾却走了上来抽出腿上匕首。
“我来帮忙。”她没有丝毫嫌恶蹲下身熟练地开始剥皮。
那份镇定从容让陈渊的亲卫们都看呆了。
陈渊嘴角微微上扬。
一个能救人一个能杀敌。
这场豪赌,他好像赌对了。
然而就在众人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散去时,负责在外围警戒的王二像是被野狗追赶的兔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那张沾满尘土的脸上只剩下一种情绪——极致的惊恐。
“头儿!不……不好了!您快看那边!”他的声音都在发颤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
陈渊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
这一眼仿佛将他从刚刚斩杀猛虎的现实,直接拖入了阿鼻地狱。
只见他们来时山下的方向,那座巍峨雄伟、承载了百年国运的京城此刻正被无边无际的火海吞噬。
冲天的烈焰将整片夜幕都染成了一种粘稠诡异的血红色,仿佛天在泣血。
风中,传来了隐约的哭喊与尖叫。
那声音,比方才面对吊睛白额虎时,还要凄厉百倍、绝望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