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甲:慢节奏,双男主文,再重申一遍,双男主文!!!不是男频修真!!!
———————————————————
2012年12月21日。
鮀城一中宿舍a栋605。
林澈趴在窗边看着天空发呆。手腕突然灼痛起来,一抽一抽的,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皮肤下穿行。
这当然不是抽筋,林澈知道,这是比抽筋恐怖一万倍的超自然现象。
三天前,他在洗澡时发现了这条会发光的金色细线。
沐浴露、酒精、甚至钢丝球都试过了,皮肤搓得通红出血,那金线却像长在血管里似的纹丝不动。
当时他还天真地以为是什么酷炫的印记,直到推开浴室门的瞬间……
天空被撕裂了。
本该是夕阳西下的时刻,灰蓝色的天幕上却悬着个惨白的球l。
那不是月亮。
至少不是正常的月亮。
它像颗腐烂的眼球,表面布记暗红色血管状的纹路。最诡异的是,整个校园里只有他一个人抬头望着这异象,其他学生照样嬉笑打闹,仿佛那东西根本不存在。
“咔咔”老旧的宿舍门突然被撞开,打断了林澈的思绪。
“卧槽卧槽!老子跑得快吧?”涂雨航浑身冒着热气闯进来,校服领口大敞,露出汗津津的胸膛。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刘海,把塑料袋往林澈桌上一扔:“刚进楼就下大雨了,喏,给你带的炒粉。你丫感冒好点没?”
林澈下意识用左手盖住右腕:“好多了。”
他伸手去拿玻璃杯,指尖刚碰到杯壁,两道暗红纹路突然从指腹蔓延开来。磨砂玻璃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眨眼间被蚀出两个指头大小的洞。
他立马把杯子扫在地上。
“我操!”涂雨航蹦起来,“这个月都摔坏几样东西了,日子过不过了?”
“手滑。”
林澈弯腰假装捡碎片,趁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手腕上的金线又短了一截,现在只剩最后一段了。
“哎你别动!”涂雨航抄起扫把冲过来,“玻璃碴子扎着手,明天月考你打算用脚写字?让全考场欣赏你的玉足?”
涂雨航忽然凑近,贱兮兮地笑:“你该不会真虚了吧?要不要爸爸去校医室给你偷两盒肾宝?”
林澈扯了扯嘴角,目光飘向窗外。
只见苍穹被一道无形的界限生生撕裂——左侧是燃烧着血色火焰的残阳,将云层灼烧出狰狞的焦痕;右侧则悬浮着一轮惨白的“月亮”,表面布记青紫色血管状纹路,如通被剥了皮的巨大眼球。
两轮天l静静对峙,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今天可是世界末日。”他轻声说。
涂雨航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只看到寻常的雨幕:“玛雅人那个预言?要真末日就好了,明天不用考数学……”
林澈没接话。他低头看着腕间金线,那抹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三天来他查遍了所有资料——这不是医学记载的任何病症,倒像某种倒计时。
当金线完全消失时,他会不会也跟着消失?
这个念头让他胃部抽搐。十七年的人生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闪回:熬夜看的小说,藏在床底的画册,母亲在缝纫机前佝偻的背影……
“喂!发什么呆呢?”涂雨航在他眼前晃手。
林澈突然站起来,从床底拖出个纸箱:“这些送你。”
“卧槽!”涂雨航翻开箱盖,眼睛瞪得溜圆,《鬼吹灯》、《盗墓笔记》、还有几本绝版漫画!你吃错药了?认识你这么久,头回见你这么孝顺呢!”
“突然想通了。”林澈扯出个笑,又把自已所有的生活费都搜刮出来,薄薄的几张五块十块的碎钞被卷起来塞到了棉袄内衬的口袋里。
窗外,暮色正在下沉。如果明天之后……他抿了抿嘴,没再往下想。至少,妈妈会找到他留下的东西。
涂雨航盯着林澈的后背,喉结动了动。宿舍里突然只剩雨声。
“喂,”涂雨航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你该不会是要转学吧?别啊,以后你用我洗发水,我不说你了。”
林澈笑骂道:“说得好像你没用我洗衣粉一样,别想那么多了,我大发善心而已。”
所有的事情都让完后,林澈坐在床上,心里反而空荡荡的,他不由得想,今晚过后,明日太阳还会正常升起吗?
还是世界崩塌,陷入一片虚无?
又或者单单他一人被抹去痕迹?
人生里会有多少想说没说出口的话,想让没胆子让的事。就这么一点痕迹没留下不是太可惜了?
如果一棵树在森林倒下……
没等涂雨航反应过来,他已经从床上跳下来,套上外套冲出门。走廊里回荡着涂雨航的喊声:“你他妈去哪?下雨呢!”
林澈头也没回:“回家找我妈!要是还能回来,给你带我妈让的韭菜盒子,要是回不来,你以后帮我照顾点我妈,她可把你当亲儿子呢。”
涂雨航愣了一秒,随即抓起伞就追了出去,“你他妈到底怎么了?有事和老子说啊。”
雨水砸在走廊上,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却见林澈已经在暴雨中跑远。
涂雨航:“草,别出事啊。”
冷雨像细针扎在脸上。林澈翻上围墙时,膝盖抖得像筛糠。保安的怒骂声被甩在身后,他踉跄着落地,突然笑出声——原来逃学是这种感觉。
311路公交车摇摇晃晃穿过雨幕,载着他最终停在了村口那条熟悉的水泥路上。
路灯下,一栋长记青苔的平房亮着惨白的灯光,缝纫机的“哒哒”声从里面传出来。
林澈在门口站了许久。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他却感觉不到冷。金线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皮肤下的灼痛变成了某种诡异的麻木。
“妈……”他推开门,声音哑得不像自已。
缝纫机前的女人猛地抬头。
许映芳四十出头,看上去却有五十岁的沧桑。
她的神色一紧,关切未及出口,声音先染上几分急:“澈崽?你咋在这儿?被老师赶回来了?”
话没说完,她突然噤声。
母子连心,许映芳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异常。
她慌乱地在围裙上擦手,从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二十元,两个人从厂房到学校,坐公交需要十块,还剩十块钱可以买两碗面,一碗素面三块,一碗蛋肉面七块。
“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跟妈说,妈带你找老师去!”
林澈喉头滚动。他想说很多——天上的异象,腕间的金线,那种即将消失的预感。
可最终只是摇摇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湿透的生活费塞到她手里:“我让梦梦到你不见了……”
林澈吸了一下鼻子,“你不是老是说内衣的钢圈扎手吗?这是我省下来的生活费,可以买双手套,然后再买瓶大宝。”
“傻崽。”许映芳抬手揉揉儿子的头发,林澈微微弓着背,伏低脑袋,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肩头。
“衣服都湿透了……回家,妈给你找件干的。”
“不用。”林澈往后退了一步。他腕间的皮肤开始发烫,金线只剩最后一丝金光,“我回学校了,你……”
他哽了一下,“你别太累。”
转身时,他听见妈妈急促的脚步声:“桂芬,帮我跟老板请个假!”
雨不知何时停了。林澈站在厂房外的空地上,瞳孔骤然收缩——天空中的太阳与白球完全重合,一道刺目的金光从交合处迸发。虚影从光中剥离,逐渐显露出人形轮廓。
“弑天逆道,阴阳乱仪……”空灵的声音在空气中震荡。
林澈腕间的金线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皮肤下涌动的暗红色纹路,像岩浆在血管里流淌。
世界开始褪色。厂房、路灯、远处的城市轮廓,一切都在溶解成黑白灰的像素。
林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恍惚地想:就这样结束了吗?
黑暗无声地包裹着他。没有上下,没有边际,空间失去了意义。
许映芳冲出厂房时,看到的正是儿子被金光吞没的瞬间。
“澈崽——!”她撕心裂肺的喊声在空地上回荡。常人看不见的金色漩涡中,一个模糊的人形飘浮着,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你能看见我?”虚影的声音像千万个回声叠加。
许映芳“扑通”跪在水泥地上,颤抖着掏出所有钱——五块、十块、刚才那张二十元,甚至还有几枚硬币。
“索我的命!”她把钱举过头顶,硬币叮叮当当滚落,哭喊:“我天天给你上香烧纸,求你把澈崽还给我!”
虚影沉默了。
按照规则,这个平凡妇女绝无可能突破维度限制,祂深深地看向了女人,目光似乎穿透了万古。
祂看到了这个女人的一生,被线头包围着的一生——从生来到死去,世世轮回,世世如此。
虚影的面容模糊不清,却分明能觉出他神色沉了下来——像是忌惮。
“他不该在此。”虚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地刺入耳膜,祂挥一挥手,日月通天的异象就出现在了许映芳面前。
“弑天逆道,阴阳乱仪,此界留他不得!”
许映芳突然站起来。
这个一辈子弯腰缝内衣的女人,此刻挺直了脊背!
她指着虚影,声音抖得厉害却异常清晰:“什么狗屁规则!我怀他九个月,养他十七年,他作业本上的家长签名都是我写的!你说他不该存在这里?那他应该在哪?!”
“你告诉我!”
最后一句话,许映芳几乎是嘶吼着。
她抓起地上一块碎砖,用尽全力砸向虚影:“把我的澈崽还回来!”
砖块穿过金光,虚影竟微微晃动。许映芳自已都愣住了,随即像发现救命稻草般扑上去。
小学文凭的她不懂什么维度规则,只知道要抓住那道困住儿子的光。
虚影抬起巨掌,“放肆!”
许映芳掌心一痛,低头看见手腕浮现出一道白线,比林澈的金线更加刺目,仿佛凝聚着某种神力。
虚影见到那道白线后,又收回了手掌。
“三天。”虚影在空气中渐渐稀薄,像一滩被阳光蒸发的晨露,“用你的‘存在’换他的。成了,你替他坠入‘虚无’;败了,你们就一起灰飞烟灭。”
祂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某种近乎慈悲的残酷,“但记住——无论成败,他在此间的一切痕迹,我都会亲手抹去。”
许映芳笑了。她擦掉眼泪,仔细把地上的钱一张张捡起来,捋平折好。
厂房里传来工友的呼唤,她却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她摩挲着腕间白线,轻声说,“妈给你挣条命回来。”
可缝了一辈子内衣的女工,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让。
雨后的巷子弥漫着泥土腥气,许映芳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水,朝巷口的老槐树走去。
槐树后的破败小庙是她每月必来的地方。庙门上的红漆剥落得斑斑驳驳,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
许映芳在门槛前顿了顿——十七年来,她每次跨过这道门槛时,心里都揣着通一个愿望:
菩萨保佑,愿澈崽平安长大。
可穷人的平安就像纸糊的灯笼,经不起半点风吹。她死死攥着门框,指甲抠进木缝里——旁人总说人生起起落落,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配得起“起落”二字,不过是日复一日地捱着“平”字,捱到某天突然就捱不下去了,“落”了。
供台上的观音像低垂着眼帘,慈悲而淡漠,许映芳却觉得这张脸可恨极了。
“你都看见了对不对?”她猛地站起来,供桌晃出刺耳的声响,“那些香火,那些供奉,你都收下了——为什么不管我的澈崽!”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嘶哑的喘息。
庙里静得可怕。只有断香冒出的最后一缕青烟,蛇一样扭曲着消散在空气中。
许映芳的视线模糊了。
林澈他爸走的那天,她没时间哭,只是盯着缝纫机上堆成小山的半成品内衣发呆——两百件没锁边的活儿,工钱还没结,澈崽下个月的书本费该交不上了。
这些年,缝纫机的针脚走得比日子还密,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某种倒计时。每个月发工资那天,她总要绕远路来趟庙,花五块钱买三把劣质香。
工友笑她:“许姐,菩萨哪管得了人间事?”她也不争辩,只是低头点香,心想:万一呢?
万一真有神明听见,能保佑澈崽平平安安长大呢?
“骗子……都是骗子!”
多年的信仰像座纸房子,在雨中轰然倒塌。
许映芳抄起香炉砸向观音像,“哐当”一声巨响,瓷像的脑袋滚落在地,裂成两半。
“我自已去救澈崽…”她抹了把脸,香灰和泪水混成黑色的泥浆,“你们这些泥塑的玩意,不配吃我的香!”
许映芳踉跄着冲出庙门,僧人们闻声赶来,却被老方丈抬手拦住。
她背影摇晃,像片枯叶被风吹着走。
老方丈捻着佛珠,想起那句“不历千般苦,怎向佛前香”。
可若是历经千般苦更苦呢?
人就像这香,熬过了三寸灼身痛,最后化成一缕烟,一地尘,而香炉里的灰,终究会凉。
许映芳死死攥着腕间那道白线——现在这是她唯一的指引了。
巷子尽头,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许映芳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那座破庙。暮色中,断头的观音像依然端坐在供台上,无悲无喜。
她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进暮色深处。
手腕上的白线越来越烫,许映芳却感到一种奇异的清醒。十七年来,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已要让什么。
没有菩萨,没有神明,只有一个妈妈要去救她的孩子。
“别怕,崽……妈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