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味的归程
超市收银台的扫码声还在耳边响，林微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老家”两个字，让她心里猛地一沉。接起电话，林母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微微，你爸病重，快回来看看吧！”
挂了电话，林微跟组长请了假，没敢耽搁，当天就买了回老家的车票。她把攒下的钱都取了出来，揣在贴身的口袋里，又把陈默送的那本《现代汉语词典》放进帆布包——那是她在大城市里最珍贵的东西，带着它，好像陈默还在身边陪着她。
班车驶进山村时，林微扒着车窗往外看，熟悉的土路还在，可村口却多了几栋新楼。车停在自家门口，她愣了愣——原来她家也盖了新楼，红砖墙，亮堂堂的玻璃窗，比村里其他人家的房子还要气派。
她提着行李走进院子，林母正坐在门口择菜，看见她回来，只是抬了抬头：“回来了？你爸在屋里躺着呢。”林微没顾上歇，快步走进屋里，看见林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很轻。她走过去，握住父亲的手，声音发颤：“爸，我回来了。”
林父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只是咳嗽了几声。这时，林弟从外面走进来，穿着崭新的运动服，手里拿着手机，看见林微，语气冷淡：“你回来干啥？又帮不上忙，还得让妈伺侯你。”
林微愣住了，她记得以前弟弟很黏她，总跟在她身后“姐、姐”地叫，可现在，他看她的眼神里记是陌生，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变成这样，却听见林母在外面喊：“吃饭了，有啥话吃完饭再说。”
饭桌上，林母一个劲地给林弟夹菜，却没给林微添一筷子。林微看着桌上的红烧肉——那是她以前最爱吃的菜，现在却觉得没什么味道。她忍不住问：“妈，家里怎么盖新楼了？”
林母放下筷子，漫不经心地说：“还能咋，用你这些年寄回来的钱盖的。你弟明年要结婚，没新房子可不行。”林微心里一沉，她这些年寄回去的钱，是想让父母好好治病，让弟弟好好读书，却没想到都被用来盖了楼。她看着林弟理所当然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家好像变得陌生了。
——冰冷的索取
第二天，林父的病情加重，林母急得直哭，拉着林微的手说：“微微，你爸得去县城医院住院，得花不少钱，你在大城市挣得多，多拿点钱出来。”
林微没犹豫，把口袋里的钱都拿了出来，递到林母手里：“妈，这是我攒的所有钱，您先拿着，不够我再想办法。”林母接过钱，数了数，脸色才好看了点，连忙叫林弟陪着去县城医院。
林微跟着一起去了医院，办理住院手续，陪床照顾父亲，忙前忙后，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林弟却只是在医院待了一天，就说“朋友找他有事”，匆匆回了家，再也没露面。
这天，林微去走廊接水，路过病房门口时，听见林母跟来探望的亲戚说话：“唉，你说微微这孩子，在大城市待了这么多年，也没嫁个有钱人，要是早点嫁个有钱的，家里早就好了，她爸也不用遭这份罪。”
亲戚附和着：“是啊，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啥用，不如嫁个好人家实在。”
林微站在走廊里，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她看着病房门，心里像被冰锥扎着，疼得喘不过气。她想起自已在大城市里的辛苦，想起陈默的离开，想起自已省吃俭用寄钱回家，可在母亲眼里，她的价值，只是“嫁个有钱人”。
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水杯，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走廊里的人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她的难过，就像没人知道，她在大城市里经历了多少风雨，才攒下那些钱，才长成现在的样子。
回到病房，林母看见她眼睛红红的，没问她怎么了，只是说：“你弟刚才打电话，说他想买个新手机，你再给他转点钱。”林微看着母亲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的寒意越来越重，她摇了摇头：“妈，我没剩下钱了。”
林母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怎么能没钱了呢？你在大城市上班，一个月挣那么多，怎么会没钱？是不是不想给你弟花？”林微没再解释，只是走到父亲床边，握住他的手，父亲的手很凉，像陈默走的时侯那样，让她觉得无助又孤单。
——最后的告别
林父的病情越来越重，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希望了，让他们准备后事。林微守在父亲床边，看着他一点点虚弱下去，心里记是愧疚——她没能让父亲过上好日子，没能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
有天晚上，林父忽然清醒了一点，他拉着林微的手，轻声说：“微微，委屈你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已。”说完，他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林微抱着父亲的手，哭得撕心裂肺，林母也在旁边哭，却不知道是为了父亲的离开，还是为了以后没人再替她操心。
办理丧事的时侯，亲戚们都来了，林母忙着招待客人，林弟则在一旁玩手机，只有林微，穿着孝服，默默地跪在灵前，给父亲烧纸。她想起小时侯，父亲背着她去镇上赶集，给她买糖葫芦；想起她离开家的时侯，父亲偷偷塞给她几十块钱，让她“在外面别委屈自已”。那些温暖的回忆，此刻都变成了刀子，扎在她的心上。
丧事办完的第二天，林微就收拾行李，准备回大城市。她跟林母说要走，林母正在厨房洗碗，头也没抬：“知道了，以后常寄钱回来，你弟还得结婚，家里处处都要用钱。”
林微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提着帆布包，走出了那栋用她的钱盖起来的新楼。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送她，只有村口的老槐树，还像以前一样，立在那里，看着她离开。
她坐上回大城市的班车，车发动的时侯，她扒着车窗往外看，山村渐渐变小，红砖墙的新楼、村口的老槐树、熟悉的土路，都慢慢变成了模糊的黑点。她摸了摸帆布包里的《现代汉语词典》，又摸了摸手上的银戒指，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她忽然觉得，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早就不是她的家了。她的家，是和陈默一起租的小公寓，是图书馆里温暖的阳光，是大城市里那些让她慢慢变好的日子。
班车越开越快，山村被甩在身后，越来越远。林微擦干眼泪，抬头看着前方，窗外的阳光渐渐亮了起来，像陈默教她认的“晨曦”，温暖又有希望。她知道，她要回到那个属于自已的城市，带着陈默的爱和父亲的嘱托，好好地走下去，活成自已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