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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昀，当你看到这些时，我或许已不在人世。”
“和亲是假，刺杀是真。”
“北狄的老皇帝，荒淫无度，沉迷酒色。我已买通他身边近侍，在他寿宴之上，是我唯一的机会。”
“此去，九死一生。”
“若我成功，可换我大周十年安宁。若我失败，便让这‘病逝’于途中的假象，成为我最后的体面。”
“我走之后，燕王狼子野心，必会作乱。朝中魏国公一党，亦是隐患。这些，都要靠你了。”
“我为你铺的路，只能到这里了。剩下的，我相信你。”
“勿念。”
“愿我大周，国祚绵长。”
“愿你，此生安康。”
“——昭宁绝笔。”
一片死寂。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风停了，鸟不叫了，连人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啊——！”
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了这片死寂。
是顾昀。
他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发出了绝望的悲鸣。
他踉跄着，冲向那座为我而立的罪己台。
他伸出双手，用指甲疯狂地抠挖着那些坚硬的石刻。
“假的都是假的！”
“昭宁！你骗我！你骗我！”
他的指甲翻裂，鲜血顺着石碑的纹路流下，将那些罪状染得一片猩红。
可他感觉不到疼。
心口的那个窟窿，正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一切。
“来人！给朕砸了它！给朕把这座碑砸了！”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没听到吗！给朕砸了！”
顾昀回过头，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轰——”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像潮水一般，黑压压的人群，全都跪了下去。
那些曾经对我恨之入骨的臣子，将士，百姓
此刻，全都朝着我“病逝”的北方，重重地叩首。
压抑的，绝望的哭声，汇成一片悲伤的海洋。
“长公主千岁”
“长公主，我们对不起你”
哭声震天。
顾昀疯了。
他将自己关在我的寝宫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谁也不见。
第四天，他出来了。
第一道圣旨，是派人去江南，寻找我的弟弟，昭华。
第二道圣旨，是为魏国公平反，恢复其爵位，厚葬。
第三道圣旨，是下令拆除那座刚刚建好的罪己台。
他亲自监工。
石块被一块块撬下，他亲手将它们投入熔炉，化为灰烬。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承天门外，站了整整一夜。
从黄昏，到黎明。
我陪着他，也站了一夜。
我看见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最后，只剩下死寂的灰。
半个月后，派去江南的禁军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是昭华。
他长大了，眉眼间依稀有我母妃的影子，却再也不是那个会跟在我身后，甜甜地叫“皇姐”的孩子了。
他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江南书生。
顾昀在御书房见了他。
两个大周最尊贵的男人，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