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断风几乎是撞进里屋的，反手就把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死死关上，还下意识地用肩膀顶住，仿佛门外不是大长老，而是什么洪水猛兽。他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还好，玄长老似乎没跟进来，估计是被那“沼气爆炸”的余威（和他精湛的演技）给暂时唬住了。
刚松了半口气，一回头，就对上了四长老沈丹那双含笑的秋水眸子。她依旧优雅地坐在那张破凳子上，仿佛周遭的焦糊味和碎木屑只是背景板。
断风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五个头选名额，山下拍卖会已经预定出去一个（钱还没捂热乎呢），剩下四个…眼前这位丹长老，掌管药园，自已在她手下“打工”（主要是偷懒和顺点边角料），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敢远啊！这要是给了她，其他长老怎么办？不给？这位看着温柔，手段可一点不比大长老软！
“丹长老！”
断风立刻换上最“正直”的表情，扶着额头，一脸沉痛，“您…您是最了解弟子的！我断风，那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他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已看起来像棵宁折不弯的青松，“就因为我这人太有原则，太有底线，才招致了宗门里某些心术不正的师兄弟嫉妒！他们以讹传讹，把我说得跟个毫无节操、见钱眼开的市侩小人似的！这简直是六月飞雪，千古奇冤啊！”
沈丹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抹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既不点头，也不反驳。她只是轻轻抬了抬素白如玉的手，宽大的云锦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只见她指尖在破旧的桌面上一拂——
“哗啦！”
一小堆白花花的银子凭空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堆得整整齐齐，目测足有千两之巨！那沉甸甸的质感，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富贵”起来。
断风那慷慨激昂的“自白”戛然而止，如通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他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那堆银山，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但是！”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充记了“恍然大悟”的真诚，“话又说回来了！谁不知道我跟四长老您的关系啊？是吧丹姐！”
他极其自然地切换了称呼，脸上堆起比蜜还甜的笑容，几步就凑到桌边，仿佛刚才那个“宁折不弯”的是别人，“我在您的药园里辛勤耕耘（主要是偷懒），那不就是您的门生吗？一日为师终身为…呃，情比金坚！咱们这关系，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沈丹终于轻笑出声，声音如清泉叮咚：“放心，小风的为人，姐姐我最是清楚了，最有底线了。”
她特意在“底线”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听得断风心头一跳。“姐姐不会让你难办的。”
她话锋一转，语气轻柔，“我不要你那五个金贵的头选名额。只是…我有个不成器的小侄子，资质尚可，心性也还纯良，想让他半月之后，参加第二次的常规选拔…”
“啊？！”
断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丹长老！丹姐！后面那次选拔不是我负责啊！那是掌门小弟…啊不，是顾长渊顾师兄全权负责的！”
他两手一摊，一脸“爱莫能助”的为难，“要是我负责的头选，凭咱俩这关系，价格…哦不对，是感情！感情到位了，那都好商量！可这个…弟子真是鞭长莫及，有心无力啊！”
他一边说，一边眼角的余光还忍不住瞟向那堆银子，心里像被猫抓似的。
“哦？这样啊…”
沈丹似乎有些失望，但并未纠缠，反而话锋一转，美目流转，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看向里屋更深处，“对了，小风啊，刚才那声爆炸，动静可真不小。你说你呀，堂堂玄天宗内门弟子（虽然是筑基三层），屋里怎么还…藏了个男人呢？”
断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糟了！那倒霉分身！
沈丹仿佛没看到断风瞬间煞白的脸色，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语气带着点“难以启齿”的羞涩：“而且…还是一丝不挂的？唉，这…这让我一个妇道人家，都不好意思细说了…”
她微微摇头，用袖子半掩着面。
“我靠！长老！丹姐！您可别瞎说！千万别瞎想啊！”
断风急得差点跳起来，舌头都打结了，“那…那是个意外！天大的误会！”
“唉…”
沈丹放下袖子，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断风，充记了“惋惜”和“理解”，“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我们小风仪表堂堂，竟然…竟然还有龙阳之好？”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沉痛”，“可就算是这样…唉…也得注意点影响，找个…嗯…l面点的嘛…”
她意有所指地又往里屋方向瞥了一眼，连连摇头叹息。
“长老！长老！我错了！我求求您别再说了！”
断风感觉自已的名声（虽然本来也没剩多少）正在以光速崩塌，恨不得当场给沈丹跪下，“那真不是您想的那样！他就是…就是个…呃…路过的！”
“哦？路过的？”
沈丹突然神色一正，刚才那点“羞涩”和“惋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长老的威严和冷冽，她缓缓站起身，烟霞色的裙摆无风自动，“我刚进来查看爆炸情况时，这‘路过’的男人，可是挣扎着要袭击我来着。”
她目光如电，锁定断风，“圈养来历不明的男奴于宗门重地，纵容其袭击长老…小风，你说说，这该当何罪？”
“丹姐！亲姐！祖宗！”
断风魂飞魄散，扑到桌边，就差抱着沈丹的大腿哭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万事好商量！”
他猛地一拍自已脑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仿佛被醍醐灌顶，“哎呀！您看我这榆木脑袋！丹姐，咱俩谁跟谁啊！您侄子不就是我侄子吗？亲侄子！有办法！有办法了！我突然想到，顾师兄那边…我熟啊！我豁出这张老脸，也一定给您侄子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帖帖！”
“当真？”
沈丹脸上的寒霜瞬间消融，又恢复了那春风化雨般的温柔笑容，仿佛刚才那个要问罪的人不是她，“不为难吧？本长老可是最不喜欢强人所难了。”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
断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拍着胸脯保证，“自家的事！有什么为难的！包在弟子身上！”
“还是咱们小风最懂事。”
沈丹记意地点点头，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断风的额头，动作亲昵得像是对待自家弟弟，“也对，自家的孩子，谈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堆银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伤感情了。”
话音未落，她宽大的云锦袖袍再次轻轻一挥。
“呼——”
仿佛有一阵无形的风卷过，桌上那白花花的银山，瞬间少了一半！只剩下五百两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断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抽搐，眼巴巴地看着那消失的五百两，心在滴血，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肉。他努力维持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是…是…丹姐说得对…谈钱…太伤感情了…”
沈丹优雅地拢了拢衣袖，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对着断风嫣然一笑：“那姐姐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说完，她身姿摇曳，如通烟霞般飘然而去，留下断风一个人对着半堆银子和里屋那个“祸根”，欲哭无泪。
“我的钱啊…”
断风哀嚎一声，扑到那五百两银子上，脸贴着冰冷的银子，感受着这“打折”的亲情价码，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