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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剑宗
黄雾未散，碎石巷道里沉默无声。晏扶遥提着布褐包裹，跟在季逐月的身后，走向远处青石铺成的小径。路两旁野草疯长，风里带着昨夜残雨的腥冷味道。
季逐月回头，目光停在晏扶遥脸上，声音低低，“前方再有半柱香，就是剑宗外门了。”
洛星沉疾步走在另一侧，她的步伐比两人都快，身形矫健如刀影，青色剑袍在风里猎猎作响。她停住脚步，目光凌厉地扫视四周。泥土中隐约可见新鲜的脚印，像是有人刚刚走过。
“此处不宜久留。”她说。
季逐月轻笑，神情却未放松，“沧澜域动荡，剑宗外门也是龙蛇混杂之地。师姐，你倒比我们还紧张。”
“谨慎是习惯。”洛星沉话中一丝冷意。
晏扶遥抬头，这一刻，他的眼睛里映出远处高大的宗门楼宇。剑宗主门高悬于山巅，如通利刃划破云层，外围石台上已站记了各色修士。铁色云雾在宗门上空纠缠，门楣三字苍劲——“云剑宗”。
且行且近，他们被惯常守门的弟子拦下。一名少年弟子斜倚石柱，眼角眉梢带着不屑，“外门试录在今晨，你们来得不算晚，但未曾有师门引荐，如何得入宗门？”
季逐月沉着说道：“我们自愿入门，愿受试录。”
那弟子打量着三人，目光最后停留在洛星沉腰间的剑，“内门剑令？师姐，你是宗门之人？”
洛星沉淡淡地点头。她取出剑令，递与门卫。少年眼神一变，神色肃然，连番叩首，“原来是洛师姐，门规所在，不敢怠慢。请师姐带通两人入内，但试录之规不可偏废。”
晏扶遥第一次站在宗门下方，抬头看去，只觉得石台如天阶，踏上一步心惊肉跳。这便是沧澜域闻名的剑宗吗？他握紧拳，“能参加试录便是机缘。”
季逐月笑了笑，显出惯有自信，“宗门试录，讲究悟性与天资，还要测炼l与阵道素养。若有一项过人，总有出路。”他朝晏扶遥挪近半步，低声道：“你我家门已破，需谨慎。”
宗门内气氛压抑，各色弟子行色匆匆，偶有驻足侧头——多是议论风雨中近来的流民、异族，亦有传言近期宗门上下内乱。洛星沉走在最前，步伐不变，但眉间有一丝忧虑。
过了两道石门，便见一座广阔练武场。场内早已人声鼎沸，数十名弟子正围着主台。台上立着一名老者，白须及胸，手持拂尘，一身灰袍。剑宗长老，李明殊。
李明殊扫视众人，开口如洪钟，“剑宗试录，言无不实，尔等皆当凭真本领。入宗门非易事，但志在修仙者必先懂规矩。”
“本日考核，分三项。”长老用拂尘击地，三道灵光飞起，大殿一角亮起三块石碑，分别镌刻着“炼l”、“御器”、“阵法”。
晏扶遥望着石碑，心跳加快。他的炼l尚有底子，御器却是从未学过，阵法更是空白。身边季逐月目光高深莫测，洛星沉则神情冷静。
季逐月低声道：“炼l一途，你可试试‘石梁跃’。若有渡石之能，便能得初试。”
“我未曾习过御器。”晏扶遥皱眉。
洛星沉指向另一角，“试录制度多年未改，外门弟子多凭炼l入宗。剑宗不拘一格，底层弟子也有机缘修习阵法，但不得轻视考核。”
话音刚落，一名蓝袍弟子行至众人前，声音尖利，“今日将开试，敢不敢一试？”他说完，竟用灵力御出一柄小剑，跃起三丈，衣袍鼓荡。“锦安石梁，谁敢先来？”
众人面面相觑。晏扶遥咬牙，心中思绪百转。不能退缩，哪怕险死。
他走向石梁，两臂抱紧，呼吸如潮。身后季逐月低声鼓励，“兄弟，别怕。”
晏扶遥腿脚生风，直奔石梁之上。石梁宽不过三寸，脚下风声呼啸。他稳住重心，强忍恐惧，咬牙一步一步走到梁中段。台下有人窃笑，有弟子小声议论。
洛星沉的目光锁定晏扶遥，她眼底闪过一丝认可。那白须长老手中拂尘一摆，喝道：“好胆量！”
晏扶遥咬紧牙关，身形微晃，却硬生生走过了最后一丈。落地时，膝盖有些发软。他抬起头，目光坚定。
长老点头，“此子根骨尚可，心志难得。”
石梁旁又有弟子跃上，纷纷竞试。季逐月缓缓走到石梁前，微笑着一跃，举重若轻，轻松越过。台下有女子惊呼，“那少年身手不俗。”
考核继续，两人皆过炼l之关。
阵法环节，有弟子在石碑前排阵，灵纹交错，光影流转。晏扶遥暗记每一道灵阵，他心知阵道乃弱项，便尽量将师姐方才讲解铭记脑海。季逐月则在旁提点，偶尔低声传授些家族旧法。晏扶遥每让一步都谨言慎行，惊险之间像是踏着刀锋。他不懂，自已是临时抱佛脚，而师姐师兄皆心藏深意。
在御器考核时，晏扶遥终于被卡住。一柄灰色铁剑盘旋于空，他驾驭不得，险些被灵力冲击倒地。季逐月在旁出声，“若无御器根基，可不勉强。”
晏扶遥咬牙，硬是稳住阵脚，没有退缩。
李明殊长老看在眼里，口中发话：“此子虽无御器根骨，然心坚如铁，剑宗不弃凡人。可予外门。”
晏扶遥一颗心猛然松开，却又不甘自已技法浅薄。
试录结束。洛星沉引众人入宗，途径一座幽深石廊。廊内壁上悬挂着剑宗历代师祖画像，黑白分明，剑意斑斓。
“外门弟子宿舍在后山。”洛星沉低声，“你们可自选住处。”
季逐月开口，“据说剑宗近日风雨飘摇，内门长老斗法，人心不稳。你可有听闻？”
洛星沉眉梢一动，“有人在暗中勾连外域异族，还欲借机争权。”
晏扶遥本就心思沉重，闻言更觉宗门之路并非坦途。他轻声问，“师姐，为何要帮我们？”
洛星沉神色复杂，“宗门虽大，亦有善恶。你们与我缘分不浅，既入门，便不得不教你们明辨是非。”
夜色渐深。外门弟子在宿舍外集聚，有几名老资格弟子咄咄逼人。为首者目光阴沉，开口便带讥讽，“新来的，都得交份礼。剑宗规矩，初入外门须拜师，未拜师者当自守陋居。”
季逐月淡然回望，“规矩归规矩，欺人太甚则非剑宗本意。”
晏扶遥眸光忽明。
那老弟子双手抱臂，“你话说得好听，敢问师父何处？无师无靠，守住一隅便算福分。”
洛星沉走到三人身前，亮出剑令。老弟子见状，神情一滞，嘴上却不肯服软，“师姐管得这般宽，是怕剑宗内斗不够热闹？”
洛星沉平静道：“内门分争，外门子弟乱斗。你若自惜身份，得遵门规，不可欺凌。”她语气冰冷，如通剑锋。
老弟子无奈退后，眼里却露出深意。他走开时，低声道：“过不得几日，这三个新人如何立足，便看师姐有多大本事。”
夜色下三人各自选舍，屋舍简陋，只有薄被几床。晏扶遥将包裹放下，坐在屋内。风声拍窗，宿舍外偶有异族修士招摇。他思索宗门之势，心中难平。他不是怕权谋，而是惧明枪暗箭。
季逐月在隔壁，推门而入。竞争气息如影随形，他却神情镇定，“扶遥，你的底子虽浅，但今日已露锋芒。宗门里外都不是善地，我们要彼此扶持。”
晏扶遥沉默片刻，终道：“我是凡人，可不愿一世平庸。”
季逐月笑了，眉目间多了坚定，“你有志，就能破局。”
门外风过，洛星沉在廊下独立。她望着天边残云，脸上浮现淡淡忧虑。师门内斗，异族蠢蠢，宗门之下，人心幽深。她回身，看向晏扶遥屋门，低声自语：“你们会改变些什么？”
这一夜，剑宗的石廊、练武场与后山宿舍，皆有淡淡杀机与未解恩仇的气息。灯火摇曳，外门弟子的低语在风里显得分外清晰。晏扶遥倚着破窗，不知今后如何生存，但心底却第一次生出一线光亮。
宗门的门楣如剑，劈开沧澜域的阴暗。无论内斗权谋，还是世家纠葛，晏扶遥终于踏入修行世界的真实泥沼。他将目光投向石廊尽头的远方，不自觉攥紧掌心。
外门的风声里，三人的身影被夜色吞没，他们离开了碎石巷，也离开了残梦的旧屋，踏上密布谜团与波折的剑宗路途。而幽深院落角落里几名师兄低语，似在酝酿着更深的风雨。
夜色无边，窗外寂然。晏扶遥闭目凝神，他已分不清脚下的路是魔是道。但心头的誓言如剑锋微动，让他在新的世界里，悄然生出一丝信念与守护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