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在奏报里要粮、要饷、要军械。温爱卿,你们刚刚拟定的赈灾方案,也需要大笔的银子调拨。朕只问你们一句话,户部,现在到底还有多少钱,能拿出来用?”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户部尚书毕自严,一个年近六旬,向来以清廉正直著称的老臣,闻言出列,满脸的愧色和为难。
“回回禀陛下”他躬着身子,声音干涩,“国库国库的存银,已不足三百万两。其中大半,还要用于九边军镇的日常开销和京营的用度能能拿出来应急的,怕是不足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朱由检气得笑了起来,“五十万两,够干什么?是够买几万石粮食,还是够给洪承畴的五万大军发一个月的军饷?!”
他一把抓起御案上的一本奏折,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大明立国两百余年,幅员万里,人口上亿!一年的税收,名义上有上千万两!现在国难当头,朕的国库里,竟然连区区五十万两应急的银子都拿不出来!钱呢?!朕的钱,都去哪儿了?!”
皇帝的雷霆之怒,让整个大殿的官员都跪了下去,噤若寒蝉。
毕自严更是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老泪纵横:“臣臣无能!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看着这个一辈子清廉,却只能交出这样一份答卷的老臣,朱由检光是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问题不在毕自严一个人身上,而在整个已经烂到了根子里的户部,甚至整个大明的官僚体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内帑。”他看着王承恩,“朕的内库,还有多少银子?”
王承恩连忙回道:“回万岁爷,上次查抄晋商所得,扣除各项开支,还余二百余万两。另外,还有历年积攒的一些金银器物。”
“好!”朱由检当机立断,“先从内帑,调拨一百万两白银,五十万两,即刻发往陕西,交由洪承畴,专用于剿匪军饷。另外五十万两,交由户部,立刻派干员去湖广、江南一带购粮,有多少买多少,火速运往灾区!”
“臣等遵旨!”温体仁和毕自严等人如蒙大赦,赶紧领命。
然而,朱由检知道,这依然是杯水车薪。内帑的钱,用一点少一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国库这个大水缸,本身已经漏成了筛子,不把它补好,灌再多水进去,也是白搭。
他需要一把锋利的刀,一个绝对可靠的人,去帮他把户部这个烂摊子,彻底梳理一遍。
这个人,不能是外朝的官员。户部盘根错节,关系网密布,随便派个文官去,不被那些老油条架空,也会被活活累死。
这个人,也不能是魏忠贤。老魏是搞情报、搞斗争的好手,让他去查账,那是让张飞去绣花,非把账本捅出几个窟窿不可。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
“王承恩,”他沉声说道,“传旨,宣贤妃李清照,即刻到文华殿见驾。”
李清照,就是当初的李淑英。入宫后,朱由检根据她的才情,亲自为她改了名字,封为贤妃。
这位从江南大族里挑选出来的女子,没有陈圆圆那般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有着一股旁人难及的书卷气和精明干练。她不爱刺绣女红,却偏爱算学和经济之书,一手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对数字的敏感,连宫里的老太监都自愧不如。
当她接到旨意,来到文华殿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地面,和皇帝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
“臣妾参见陛下。”
“平身。”朱由检的声音有些沙哑,“清照,朕现在有一件极要紧的事,要交给你去办。”
“请陛下吩咐。”
朱由检指了指旁边堆积如山的几箱账册,那是刚刚从内承运库拉过来的内帑账目。
“这是朕的内帑总账。朕要你,在三天之内,把它们给朕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朕要知道,朕的内库,每一笔钱的进出,到底是不是清楚的!”
李清照看了一眼那些账册,没有丝毫犹豫:“臣妾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