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群里的头鸟。”押捕的百户低声，“来探路的。”
“送堂上。”领头人挥手。
这人的口，一时半刻还撬不开。他的眼神冷，像死水。李若琏没急着问，他只让人把黑衣人的靴子脱了。脚心起了厚茧，内侧有一条细细的刀茧。
练轻身的人常有这样的茧。他又看手，虎口厚，食指第二节有小小的硬皮，那是常执弩的人。肩窝的钉子拔出来，血很少，钉子上抹的是麻药，不伤命，只伤劲。
“告诉他，若肯说，留全尸。”李若琏把话递过去，“若不说，照律。”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三个时辰后，这人开了口。他不说天机子，只说接头的人，说路，说暗语，说钱落在哪。每一句都短，每句话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他讲到半截，忽然笑了一下，笑意冷。
“你们抓不到那位的。”
“为什么。”
“因为你们不知道他是谁。”
“那你知道吗。”
黑衣人不笑了，眼神收回去，他把头转开，不再出声。他知道，再说一步，他的舌头就要保不住。他也知道，他的命，今天也保不住。
“送去。”李若琏起身，“按律。”
这几日，户部门前的木板又写满了字。字里写出一条条银子的走向，写出怎么补军，怎么修仓，怎么修河。木板下挤满人，读书人读，买卖人也读。
有人读了，抬头，长出一口气。有人读了，眼眶红。
“陛下，榜下有人骂，也有人夸。”王承恩回报。
“骂就骂吧。”朱由检拿起朱笔，“朕做事，不是给人夸的。”
他又把擒机总录翻到最后一页。在那一页边角，昨夜新添了几行小字：西北耳房线稳，西市斋堂已破，海错铺封，书坊的伪榜版已尽收。
杀手组织名号雁群初定，首领未出，疑有内应牵缠。名单之人已入狱者四十七，逃遁者十七，疑自尽者五。供词互证处十七条，待核实处三十三条。
“慢慢来。”他合上册子，声音低，“人心是活的，证据是死的。朕要的是能放到光下的东西。”
“陛下，天机子迟迟不露面。”
“他不露，正合朕意。”朱由检抬眼，目光一点点冷下来，“他不露，他就要一直耗。他耗，朕有银，朕有兵，朕有人心。他露，朕就把他拿下。”
“遵旨。”
又过一日，京里突起一场小雨。雨很细，落在街石上，像在磨石。宣武门外，一辆牛车慢慢过，车帘极厚，帘角压着铜坠。
城门官照例要翻看一下。车夫把帘掀起半寸，露出里面一口黑木箱。城门官伸手去摸，手刚碰到箱沿，里面忽然传出一股极淡的药香，香一透，人眼前一花。他本能地往后撤，手一扬，哨子就要到嘴边。
牛车上头木板喀地一声，一根短弩从缝里伸出来，对准他的喉咙。就在这时城门楼上有人厉声一喝，一张网从上头披下来，正好罩住车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