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苦笑一声:“陛下待他不薄啊数度特旨,封都督、提辽军、赐大印,三年兵饷五十万,修堡、募兵、发铠、给粮他竟拿着这份信去通虏!你说,他到底是怕虏,还是想跟虏分江而治?”
黄忠低声:“将军,若此信属实那袁崇焕已非边臣,实为外藩之主。”
“是啊。”毛文龙咬牙切齿,“他若只建堡、养兵、设火器,尚可归于擅权自保;可若密许岁币,换虏不犯这不是抗敌,这是邀盟!他把山海关,变成了自己的国界!”
通虏是逆,毛文龙震怒,亲拟密疏奏陛下。
夜深风冷,毛文龙披甲独坐,火光映得他鬓发斑白。
他是边将,出身行伍,不通诗书,但他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通敌者,死。”
此时此刻,他心中已无丝毫犹豫。若再隐瞒,后果不堪设想。山海关若真已与后金达成默契,那北线防御,全是空架。建奴主力可随时调往广宁、宁远,趁虚而入。
他不知朱由检,也就是如今的崇祯皇帝,是否已经察觉这一切,但他清楚,此信一出,袁崇焕再无法自圆其说。
他亲自提笔,写下奏疏,奏折节选,“陛下在上,东江总兵毛文龙,谨奏山海关都督袁崇焕之密行:私设火器作坊于石梁岭,未报军器监,佛郎机千门、鸟铳数千,尽属暗造;私设军营,自募新兵八千余人,编为山海八营,号令不奉朝旨;擅设屯税、军饷,自筹银粮,剥户部权柄;尤为要者,私与后金议和,允送岁币三十万两,以求其不攻山海,存己之地,弃国之疆。
臣不敢妄言政事,惟恐贼兵借隙犯我皮岛、宁远诸地,边防动荡,百姓涂炭。

望陛下明察,早召袁崇焕入京问对,彻查岁币之谋,还辽土清明之天!”
最后,他蘸朱笔,血书四字,通虏是逆!密函密封三层,外封缝蜡,内附斥候绘制的火器工坊图、兵器运送路径、密信原件影抄。
他望着那封奏折许久,才唤来黄忠:“送信的选谁?”
黄忠道:“属下愿走一遭。”
毛文龙摇头:“你是我左臂,不可轻动。传我令,挑我旧部中,最沉得住气、最快的斥候,一人轻装,不带副本,只带原件,走海路北岸,绕行直达京师东直门。”
“若被截,便将信吞下,死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黄忠领命而去。夜已三更,大营寂静。毛文龙仰望海天,只觉夜色浓得像墨。可他心中已亮起火来。一人通虏,可失一战;一关通虏,可失一域;若皇上再不察,通虏成风,那亡国之兆也!”
这就是袁崇焕下一步将面临的,不是敌军压境,而是朝廷问罪,君王震怒。
局中有局,朱由检读密奏,怒火藏于心。
文华殿内,晨钟初响,殿外天尚未亮。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一夜未眠,此刻面色沉凝,手捧密函,快步走入殿中。
朱由检早已醒来,披着一件素纹便袍,正站在龙案前临读诸部昨夜呈上的政务简报。他如今已习惯了这般作息,自穿越以来,已五年,日日不怠。因他知道,这天下,靠他一人撑着。
王承恩走近,在他身侧低声道:“陛下,东江毛文龙送来一封紧急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