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静静接过,无声叩首:“谨遵陛下旨意。”
三妃赏赐既定,宫中女官人心稍定。
但朱由检仍未释怀。
那刺客尚未捉到,便是利刃未除,毒瘤仍在。他盯着宫墙之北,眼神如针。
张嫣太后亲召御前内监、尚宫局、御马监、内膳房、尚衣局五大内廷头目,亲自训话:“沈妃喜脉在身,杨妃险丧命,皇后待产在即,宫中尚敢藏刺?若再有人图谋不轨,莫说老身不讲情,陛下御前斩首也不为过。”
一句话,宫中百官吓得魂飞魄散。
东厂更是火力全开,线眼密布,连往日只管点灯抹桌的老嬷嬷都被逐一查问。
不到七日,线索终于浮现。
内务府小太监在废弃柴房中找到一双带血的布靴,藏于炭堆之下,材质明显非宫中制式。
顺藤摸瓜,再查尚衣局旧档,竟牵出一名在宫中服役已逾二十年的老嬷嬷,杜氏。
杜氏原本默默无闻,常年在尚衣局做粗活,性情古怪孤僻,从无交际,因年老身份稳定,竟无人察觉其来历。
而当夜细问之下,杜氏彻底崩溃,跪地痛哭。
“是我,是我是我那年与客氏姑表结亲,她入宫后提我进尚衣局,让我藏身低处伺机。”
“原本我已死心,可恨那杨婉儿来得快,封得高她一上来就训斥我打水慢,还换了我的手下我一气之下,便”
“你便偷换茶盏、引刺客行刺?”
“是、是刺客是我表侄,原是顺天提调营哨卒,后逃脱在外,我引他入宫,许他事成之后可领百金出逃”
审讯呈至乾清宫,张嫣震怒,亲自批令:
“杜氏此妇,心怀怨毒,潜藏二十年而不改,乱宫规、陷贵妃、图不轨,按大明宫律,杖毙于午门。”
“其所通刺客,即刻通缉,擒来碎尸万段。”
“尚衣局主事失察,贬三级;其直属内侍,流放辽东屯戍。”
这一日午后,午门外响起沉闷杖声,宫中众人皆噤若寒蝉,耳边回荡杜氏临刑前那一声歇斯底里:“我死也要带你们下去!”
但没人再敢附和一句。
自此之后,后宫戒备森严,朱由检亲自修订《宫规新律》,凡入内廷者须留籍、验身份、查亲族,一人犯事,全组连责。
此律一出,宫中人心震动,人人自危,行走皆低眉顺目,生怕多看一眼,就被记上小册子。甚至连最倚重的慈宁宫老太监赵义,也不敢擅自调人,只得事事请示。
然而正当京城宫闱肃然之时,魏忠贤押运财物在返京的路上。
这位曾在前朝权倾一时的九千岁,如今虽褪去骄横,归于低调,却也非甘心做个摆设。朱由检明知此人跋扈,却偏偏将他当作刀鞘中的锋刃,暂不出鞘,却绝不废弃。
而这一次,朱由检干脆将魏忠贤请出了京,名义是押运辽东一线各地上缴财物回京,实则是试刀。
“你这次走一遭,顺路看看谁家官仓丰盈,哪家知县为富不仁。”朱由检一面翻着奏章,一面似笑非笑地说,“魏公公这柄旧刀,是时候磨一磨了。”
魏忠贤心知肚明,连声叩谢:“老奴自当赴汤蹈火,不负陛下所托。”
于是,这位曾被东林人恨之入骨的大太监,带着二百东厂指挥和三名兵部监司,浩浩荡荡出了京,朝着辽东后线、山东、河南一路南下而去。
一开始,地方官还以为这不过是押库银例行公事,不甚在意;可不到十日,开封知府的外宅就被抄了个底朝天,搜出官银七千两、白布六百匹、香料绸缎等物若干。
开封知府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绑送至当地监司牢房。随后三日,开封府十三名书吏、两名税司、五名粮官相继落马,一府人心惶惶。
魏忠贤手里翻着一封密函,“果然如陛下所料,这些狗官富得流油,就是不肯为辽东一线出一文一饷。”
一路行来,魏忠贤不仅抄出银两四万三千余两,查出亏空粮饷近三万石,甚至连淮南一带的军供仓也发现惊人漏洞:某兵备道将军饷短发两月,竟以军马疫病为由吞没粮草,转售民间,牟利五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