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京城的繁华不同,皮岛之上,终年吹拂着凛冽刺骨的海风,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咸腥和皮革混合的味道。
岛上没有良田,没有百姓,只有一座座简陋的木屋和堡垒,以及数万名衣衫褴褛、眼神却如饿狼般凶悍的士卒。
这里就是东江镇总兵毛文龙的大本营。
此刻,在被称作“大帅府”的最大一栋木屋里,毛文龙正对着一幅粗糙的辽东地图发愁。
他身材魁梧,面容饱经风霜,一道浅浅的刀疤从眉角划过,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煞气。
让他发愁的不是地图上的建奴,而是桌上一本快要见底的粮册。
“他娘的!”
毛文龙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碗乱跳,“朝廷那帮穿袍子的软蛋,就知道在奏疏里骂老子是骄兵悍将、糜费钱粮!可他们谁知道,再过一个月,岛上几万兄弟连过冬的袄子都凑不齐了!粮食也只够撑两个月!到时候不用建奴来打,咱们自己就先冻死饿死了!”
帐下的几个亲信将领也是一脸愁容,默不作声。这种情况,他们早就习惯了。
朝廷的粮饷,从来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十成里能发下来三成,都算是户部那帮官老爷们大发慈悲了。
他们之所以还能在皮岛上撑着,全靠毛文龙带着他们时不时去朝鲜打秋风,或者冒险出海做点走私买卖,才勉强糊口。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就在大帐内一片死寂之时,一名亲兵突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神色既惊又喜:“大帅!大帅!海上海上来船了!是咱们大明的福船,挂着挂着宫里的旗号!”
“什么?!”毛文龙“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宫里?你没看错?”
“千真万确!为首的船上,挂着一面小黄旗!是内廷的船!”
毛文龙心头巨震,一时间竟有些吃不准。宫里来人,是好事还是坏事?是新皇上登基,要对自己这个手握重兵、天高皇帝远的边将动手了?还是
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帅印,沉声道:“走!都跟老子去码头!把所有人都给老子约束好了,谁敢放肆,军法处置!”
当毛文龙带着一众将领匆匆赶到简陋的码头时,只见几艘巨大的福船已经靠岸。船上下来数百名番子打扮的内廷卫士,一个个精神抖擞,气势森严,与岛上这些面带菜色的士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个身穿绯色袍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正手持拂尘,静静地站在船头。
毛文龙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当今皇上身边最信任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
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快步上前,离着老远便双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五体投地大礼,声音洪亮地喊道:“末将东江镇总兵毛文龙,恭迎王公公!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身后的将领们也呼啦啦跪倒一片。
王承恩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紧走几步,亲自将毛文龙扶了起来,声音温和:“毛帅快快请起,咱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宣旨慰问,可当不起您这般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