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党人聚集的府邸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首辅刘宗周端着茶杯,手却在微微发抖,他看着在座的几位核心成员——吏部尚书左光斗,名满江南的大才子钱谦益,还有前不久刚给“天雄军”写了匾额,此刻却一脸尴尬的黄道周。
“诸位,都听说了吧?”刘宗周的声音沙哑,“京郊那支新军,已经不是什么营头,而是一把悬在我们所有读书人头顶上的刀了!”
钱谦益面色阴沉,摇着扇子,却感受不到一丝凉意:“当初我就觉得不对劲。皇上不杀魏忠贤,反倒用他来收税、运粮,我就觉得皇上的心思,和咱们想的不一样。如今看来,他是早有预谋啊!一边用阉党钳制我等,一边在城外自练私军。其心昭然若揭啊!”
左光斗脾气最是刚直,他一拍桌子,怒道:“什么天雄军!我看就是皇帝的锦衣卫、东厂校尉换了身皮!自古以来,兵者,国之凶器,由朝廷公器掌管。哪有天子自募私兵的道理?这是要置我等文臣于何地?这是要将祖宗法度弃之不顾吗?”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黄道周身上。
黄道周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当初接到太常寺的命令,以为是皇上尊崇文教,让他为国之劲旅题写匾额,乃是一桩美事,想都没想就写了。谁知道这支军队竟成了同僚们眼中的心腹大患,自己这岂不是助纣为虐了?
“我我当时实不知情”黄道周辩解道,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刘宗周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幼平公不必自责,皇上此举,蓄谋已久,非你之过。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左光斗愤愤不平,“明日早朝,我等必须联名上奏!弹劾卢象升、曹变蛟拥兵自重,请求朝廷收回兵权,将天雄军归入兵部管辖,粮饷也必须由户部统一调拨!绝不能让这支军队,成为独立于朝廷之外的怪物!”
钱谦益却冷静地摇了摇头:“元直兄,你太天真了。这支军队是谁建的?是皇上!钱是谁给的?是皇上!你去弹劾卢象升,不就是直接打皇上的脸吗?皇上能同意?”
“那又如何?”刘宗周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神情变得无比坚定,“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等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更要为社稷计!天子行差踏错,我等臣子,就有死谏的责任!若任由皇上凭喜好,私设兵马,架空朝堂,今日是天雄军,明日会不会有地煞军?长此以往,朝廷法度何在?文官体制何存?大明,将重蹈前唐藩镇割据之祸!”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明日,老夫亲自上第一本奏疏。我等必须让皇上知道,治国,靠的是我们这些文臣,是祖宗的法度,而不是阉党和武夫!”
左光斗和黄道周等人也被他说得热血上涌,纷纷起身附和:“我等,愿与刘公同进退!”
就在京城里的文官们为了那支还没见过血的新军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们目光无法企及的遥远北疆,另一场关乎大明国运的布局,早已悄然落下了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辽东,皮岛。
这里是大明在建奴后方钉下的一颗最顽固的钉子,也是让皇太极如芒在背的一根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