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药碗入手,云清月的心却比碗更冷。
时间紧迫,那老嬷嬷的脚步已穿过庭院,带着不容置疑的恶意向房门逼近。
硬抗必死,伪装昏迷风险极高且被动,必须主动制造混乱,制造一个让对方无法、甚至不敢强行灌药的局面!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碗中浑浊的汤药,神识瞬间分析其成分——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疗养药材,并无毒性,但性质温吞,与她此刻“重伤垂危、邪风入体”的脉象并不完全契合。
有了!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猛地抬手,并非将药碗摔碎,而是将碗中冰冷的汤药,尽数泼洒在自己的胸前衣襟和被褥上!
顿时,一片深色的水渍迅速晕开,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
紧接着,她运转起那丝炼体三重的微弱元气,并非用于防御或攻击,而是全力冲击自己胸口几处与心脉相关的次要穴位!
“噗——!”
又是一小口鲜血喷出,恰好染红了被药汁浸湿的衣襟,红褐交融,触目惊心!
同时,她强行逆转气血,让脸色瞬间变得死灰,嘴唇发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随时会断气的痛苦呻吟。
整个过程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当她做完这一切,虚弱地瘫软下去时,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柳氏的心腹嬷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明显刚熬好的漆黑药汁,一脸冷厉地闯了进来。
嬷嬷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云清月倒在床上,胸前一片狼藉,混合着药汁和鲜血,脸色灰败如死人,身体无意识地抽搐,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
那碗原本放在小几上的汤药已然不见,显然是被打翻在了身上。
“怎么回事?!”嬷嬷失声叫道,快步冲到床前。她身后跟进来的两个看守婆子也吓了一跳。
留守的小丫鬟早已被先前的动静惊醒,此刻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奴婢……奴婢不知……大小姐突然就抽搐起来,打翻了药碗……”
嬷嬷眉头紧锁,仔细探查云清月的状况。
脉象混乱虚弱到了极点,气血逆冲,分明是弥留之际、回光返照的征兆!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
她手中这碗药性猛烈的“安神汤”,若是此刻灌下去,恐怕立刻就能要了这废物的命!
夫人虽然想让她“安分”,但绝不能在老爷回府前夜让她直接断气!否则根本无法交代!
嬷嬷端着那碗滚烫的药汁,一时竟有些犹豫。
她看着云清月那副眼看就要咽气的模样,实在不敢冒险强行灌药。
万一真死了,这责任她可担待不起。
“真是晦气!”嬷嬷低声骂了一句,收回药碗,“快去禀报夫人,就说大小姐情况危急,恐……恐熬不过今夜了!”
一个婆子连忙跑出去报信。
嬷嬷阴沉着脸,盯着“奄奄一息”的云清月,眼神变幻。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这脉象和症状又做不得假。
她不死心,俯下身,凑近云清月,想更仔细地观察她的瞳孔和呼吸,同时一只手暗运元气,准备一旦发现不对,便立刻强行制住她,哪怕冒点风险也要把药灌下去!
就在嬷嬷的脸凑近,带着审视和怀疑的目光死死盯住云清月紧闭的双眼,那只暗运元气的手即将触碰到她下巴的刹那——
云清月集中起全部的神识力量,不再是细微的引导,而是化作一股尖锐冰冷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毒针,猛地刺向嬷嬷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
这不是实质攻击,而是纯粹的精神冲击!
“呃!”
嬷嬷猝不及防,只觉得双眼猛地一痛,仿佛被冰针刺入,识海一阵剧烈眩晕,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手中的药碗都险些脱手落!
她惊疑不定地晃了晃头,再看云清月,依旧那副死气沉沉、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刺痛和眩晕只是她的错觉。
是重伤产生的死气冲击?还是自己太过紧张产生了幻觉?
嬷嬷惊疑不定,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看着云清月那张灰败的脸,竟不敢再轻易靠近。
那碗滚烫的药汁,更是彻底熄了灌下去的心思。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常喧哗之声,远远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嬷嬷!嬷嬷!老爷……老爷回来了!已经进府门了!正往这边来呢!”
“什么?!”嬷嬷大惊失色,“不是说明日晌午才到吗?!”
怎么提前这么多?!而且一回来就直接往这个晦气院子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嬷嬷彻底乱了方寸。
夫人交代的事情一件没办成,大小姐眼看要断气,老爷却突然杀了回来!
她看着床上只剩一口气的云清月,又看看手中这碗绝对见不得光的猛药,脸色煞白。
“快!把这药处理掉!快!”她慌忙将药碗塞给旁边的婆子,压低声音急道。
然后她强行镇定下来,对报信丫鬟道:“快去禀告夫人!快!”
她的话音未落,院外已经传来了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已然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正是云家家主,云啸天!
他显然回府后第一时间就得知了女儿重伤垂危的消息,连铠甲都未卸,便直接赶了过来。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当他看到门口严阵以待的两个婆子,以及从房中惊慌失措迎出来的心腹嬷嬷时,眉头紧紧皱起。
当他目光越过众人,看到屋内床上那个胸口染血、面色死灰、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瘦弱身影时,云啸天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瞬间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寒意!
“这——就是你们说的‘悉心照料’?!”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失望。
嬷嬷和两个婆子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清月“虚弱”地躺在床榻上,透过勉强睁开的眼缝,看着门口那道如山岳般的身影。
父亲……终于来了。
她精心营造的“濒死”假象,阴差阳错之下,竟成了迎接父亲归来的第一幕。
局面,在这一刻,发生了惊天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