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丫鬟端着药碗,与医师一同站在床前。
“大小姐?大小姐?”丫鬟试探性地唤了两声,见云清月毫无反应,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如纸,便转头对医师道,“看来是喂不进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医师上前再次探了探脉,摇头叹息:“脉象依旧紊乱虚弱,高热未退,似是伤重引发了旧疾,来势汹汹。只能先用银针稳定情况,再慢慢设法用药。”
丫鬟闻言,脸上焦急更甚,却不是为云清月,而是担心锦兰院那边:“那还请医师快些施针!夫人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
医师点点头,取出银针。
云清月心中冷笑,全力收敛气息,模拟出重伤昏迷的脉象,同时分出一缕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扎入穴道的银针所刺激出的微弱气血,悄然汇入那丝正在缓慢运转的元气之中,暗中滋养经脉。
整个过程看似凶险,实则对她利大于弊。
煎熬的施针过程结束后,医师留下几句“仔细看护、听天由命”的嘱咐,便摇头离去。
那丫鬟也如释重负,将药碗往桌上一放,敷衍地对留守的丫鬟交代了一句“记得喂药”,便急匆匆地赶回锦兰院复命去了。
小院再次恢复寂静,只留一个不太情愿的小丫鬟守着,很快便打起了瞌睡。
确认安全后,云清月紧绷的心神才稍稍放松。
身体的疲惫和神魂的消耗如潮水般涌来,但她强撑着没有睡去。
时机宝贵,柳氏和云梦瑶此刻被缠丝散之事拖住,是她绝佳的修炼窗口!
她悄然伸手,从床底暗格中摸出一块冰凉的下品元石和那几片灵草嫩叶。
将一片灵草嫩叶含入口中,一股微涩却带着清凉生机的汁液缓缓润入喉咙,流向四肢百骸,稍稍缓解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
然后,她双手握住那块略显粗糙的下品元石,屏息凝神,尝试运转起前世所习的一门最基础、却最为扎实稳固的功法——《归元诀》。
此功法虽品阶不高,却胜在中正平和,最是适合打根基,且修炼时气息内敛,极难被察觉。
神识高度集中,如同一个精密的引导器,小心翼翼地探入元石内部,感应着其中蕴含的、相对稀薄却纯净的天地元气。
引气入体,是修炼的第一步,也是对如今经脉孱弱的她最大的考验。
过程缓慢而痛苦。
元石中的元气如同细小的冰针,顺着神识的引导,一丝丝钻入她的掌心劳宫穴,继而涌入干涸脆弱的经脉之中。
撕裂般的痛楚传来,经脉仿佛要被这外来的能量撑裂。
额角冷汗涔涔,身体微微颤抖。
但她意志如铁,死死咬住牙关,凭借强大的神识精准控制着元气的流量和速度,引导着它们沿着《归元诀》的特定路线缓缓运行。
每前进一寸,都如同刀刮犁耕。
但与此同时,那灵草药力化开的生机之力也随之滋养着被元气冲刷的经脉,减缓着痛苦,修复着细微的损伤。
这是一个痛苦与新生并存的过程。
时间在寂静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当第一缕微弱的元气,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汇入丹田气海之时,云清月几乎要虚脱过去。
丹田中,那丝原本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元气,壮大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却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灯。
成功了!
她成功引气入体,正式踏入了炼体期第一重的门槛!
虽然这只是修炼之路最微不足道的,但对于从绝境中挣扎求存的她而言,却意义非凡——这代表着她真正意义上,重新掌握了力量的可能性!
她没有停歇,继续咬牙,汲取着元石中的能量,巩固着这丝来之不易的元气。
一块下品元石的能量很快被汲取殆尽,化为齑粉从指缝散落。
她又立刻取出第二块……
直到第三块元石耗尽,含入口中的灵草叶也消耗完毕,她才缓缓停了下来。
体内那丝元气壮大到了小指粗细,凝实而温顺地在经脉中自行缓缓运转,不断滋养着肉身。
额角的伤口传来麻痒之感,竟已开始结痂。
身体的虚弱感消退了不少,连五感都变得敏锐了一些。
炼体期二重!
短短半夜,连破两重小境界!
这若是传出去,足以惊世骇俗。
但这并非她天赋突然逆天,而是得益于准神帝的修炼经验、强大神识的精准控制、以及《归元诀》夯实基础的功效。
当然,那几株灵草也功不可没。
实力恢复一丝,她的神识似乎也随之凝练了少许,感知范围扩大了些许。
她下意识地将神识再次投向锦兰院,想看看那边的闹剧结束了没有。
然而,这一次神识掠过,她却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云梦瑶的呻吟和哭闹声已经平息,似乎解药起了作用。
但柳氏并未安睡,她所在的书房灯火通明,且布置了一层简陋的隔音结界。
这结界能挡住寻常修士的窥探,却难以完全阻挡云清月那本质极高的神识。
云清月心中一动,集中神识,如水银般无声无息地渗透过去。
书房内,柳氏面沉如水,来回踱步。
她面前站着那个心腹嬷嬷和刚刚送药回来的丫鬟。
“……确定瑶儿只是沾染了泼洒的药液?”柳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后怕。
“确定,老奴亲眼所见。大小姐打翻药碗,溅到了二小姐手上和裙摆上。”嬷嬷低声道,“二小姐已服下解药,睡下了,应无大碍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老奴总觉得……太过巧合。”嬷嬷犹豫道,“那碗汤药,大小姐一口未动,偏偏在要喂她时打翻,还恰好溅到了二小姐身上……这……”
柳氏脚步猛地一顿,眼中寒光闪烁:“你的意思是,那丫头是故意的?她早知道汤里有毒?”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心惊肉跳。
“老奴不敢妄断,但……大小姐今日确实反常。而且,她白日竟能说出‘枯荣草’之名……”嬷嬷提醒道。
柳氏的脸色越发阴沉难看。
她猛地坐到椅上,指尖用力掐着扶手:“若她真知道……那她这突然的重病……”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云清月是装病!
那吐血、那高热,都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报复瑶儿!
但这个念头太过荒谬,一个十五岁、毫无根基的丫头,怎么可能有如此心机和手段?还能瞒过医师的探查?
“查!”柳氏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冰冷,“给我仔细地查!她今日接触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院里的丫鬟都问了没有?那碗打翻的汤药,碎片和残渍都处理干净了吗?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夫人放心,碎片都已深埋,地面反复擦拭,绝无痕迹。”嬷嬷连忙保证。
“不够!”柳氏眼神锐利,“明日一早,你亲自去她院里,以探病为由,给我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还有,守夜的丫鬟,给我严加审问!”
她绝不允许任何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哪怕只是一丝怀疑,也要彻底掐灭!
云清月的神识悄然收回。
柳氏果然起了疑心!
虽然她暂时无法想象自己如何能做到这一切,但已经开始着手调查。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旦明日嬷嬷前来搜查,床底下的元石和灵草碎片很可能暴露!
届时,自己伪装重伤的事情也极有可能败露!
必须尽快处理掉修炼痕迹,并将元石转移或吸收。
她立刻起身,将床下的元石碎末和灵草残渣小心收集起来,思索着如何处理。
直接丢弃在院内风险太大。
目光扫过窗外,院中那棵老树下有一个蚂蚁洞……
她悄无声息地将碎末残渣撒入蚂蚁洞深处,让自然生灵来掩盖这一切。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躺回床上,体内那丝炼体二重的元气缓缓运转,带来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更加迫近。
但此刻的她,已非数个时辰前那个完全无力反抗的绝境少女。
她闭上眼,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应对明日搜查的对策,以及如何利用这刚刚获得的一丝力量,在绝境中寻找到反击的缝隙。
夜,更深了。
锦兰院的调查指令已然发出,一张无形的网,正悄然撒向云清月所在的小院。
而网中的猎物,却已悄然亮出了稚嫩却锋利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