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琼林苑御宴。
灯火辉煌,丝竹盈耳。盛大的庆功宴如期举行,一扫前几日的阴霾。皇帝萧彻高坐御座,面带温和笑意,频频举杯,嘉许宁枫及庸城诸将的功勋。宁枫身着御赐麒麟袍,坐于王公贵胄之侧,神色沉静如水,内心却如履薄冰。她看到朱永穿着天权卫副指挥使的飞鱼服,穿梭于席间,目光不时与自已短暂交汇,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大太监总管李芳悄然上前,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皇帝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宁枫,带着一丝关切的责备:“宁卿面色似有倦意?可是连日奔波辛苦?来人,赐醒酒参汤与镇西大将军。”
一名宫女奉上一盅热气腾腾的参汤。众目睽睽之下,君恩浩荡,宁枫无法推辞,只能谢恩饮下。温热的汤液入喉,却未能驱散她心头的寒意。
就在参汤饮尽不久,一名天权卫校尉形色匆匆,自殿外急步而入,无视宴会礼仪,径直跪倒在御座之前,双手高捧一个包裹着明黄绸布的锦盒和一个封着火漆的信函,声音带着刻意的急促和震惊:
“启禀陛下!紧急军情!天权卫密探截获西夏细作密报,并在其藏匿窝点搜出重要证物!事关……镇西大将军!”
殿内瞬间针落可闻!所有喧嚣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如通利箭般射向宁枫和她面前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盒子与信函!
皇帝萧彻面色一沉:“呈上来!”
李芳接过锦盒和信函,当众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把镶嵌着硕大蓝宝石、刀柄刻有狰狞狼头浮雕的弯刀!在场有见识的老将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这正是西夏皇族、拓跋俊本人的佩刀“霜狼”!
紧接着,李芳撕开火漆,展开信函,声音尖利而清晰地宣读:
“魏国镇西大将军宁枫尊鉴:伏河野狼谷之约,吾已践诺,亲兵精锐尽付将军之手,助将军成就赫赫战功,震慑魏廷。所允之粮草十万石、盐铁千斤,及河西三州日后之利,望将军勿忘前盟。夏主感将军‘养寇’之谊,特赐‘霜狼’为信……”
“住口!”宁枫猛地站起,目眦欲裂!她认得那把刀,那是拓跋俊从不离身的佩刀!她也瞬间明白了那参汤里的东西——并非毒药,而是让她短时间内无法凝聚内力、无力辩驳或反抗的软筋散!一股冰冷的绝望扼住了她的喉咙。
“陛下!”朱永此时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席位,跪倒在御前,声音悲愤激昂:“铁证如山!难怪拓跋俊能在伏河野狼谷那种绝地逃脱!难怪庸城军需屡屡被克扣却依旧能支撑大战!原来宁枫竟是通敌卖国,以我大魏将士的血肉,换取她的功名与私利!此等滔天大罪,人神共愤!请陛下严惩逆贼,以正国法!”
“宁枫!你有何话说?!”皇帝的声音如通九幽寒冰,带着雷霆之怒。那双看向宁枫的眼睛,此刻再无半分温和,只剩下帝王的冷酷与裁决的森然。
阴谋!这是彻头彻尾、精心构陷、要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阴谋!那把刀是真的,它只能是拓跋俊战败逃亡时遗失,或是被内奸盗出!那封信更是字字诛心,将她置于叛国者的耻辱柱上!“养寇”、“交易”、“河西三州”……每一个字都在撕裂她宁家几代忠烈的名声!
她看着朱永那张因“激愤”而扭曲的脸,看着皇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冰冷审判,看着记殿朝臣惊愕、狐疑、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丹田内空空如也,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张了张嘴,想嘶喊,想辩解,想用生命证明清白,却发现所有的声音都被这巨大的、肮脏的阴谋堵死在喉咙里。
“欲加之罪……”宁枫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怆与苍凉,她挺直了脊梁,直视着御座上的帝王,一字一句,如通杜鹃啼血:“何患无辞?!”话音未落,数名如狼似虎的天权卫已如影随形,冰冷的镣铐“咔嚓”一声,锁住了她的手腕脚踝,将她狠狠按倒在地!麒麟袍服沾染尘埃,象征战功的银甲在烛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