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指间的流沙,不知不觉,三年级的初夏伴随着栀子花的香气悄然弥漫校园。光荣榜上,顾屿白的名字依旧雷打不动地占据首位,只是旁边的备注悄然换成了“已保送市一中”。
林晚星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啃一道难解的物理题。笔尖顿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心里涌起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果然如此”的理所当然,有为他高兴的微甜,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即将被抛下的恐慌。
他真的要去那个她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够到的地方了。
毕业典礼那天,天空澄澈得没有一丝云彩。阳光炙热,将操场的塑胶跑道晒出微微的气味。初一初二的学生们黑压压地坐在台下,看着初三的学长学姐们穿着整齐的校服,最后一次以学生的身份坐在这片他们熟悉的操场上。
林晚星坐在班级队伍的中后排,伸长了脖子,目光急切地在那些穿着深蓝色校服边线的身影中搜寻。
找到了。
他坐在班级队伍的最前面,身姿依旧挺拔,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清晰而平静。和其他兴奋雀跃、窃窃私语的通学不通,他似乎更安静一些,目光望着主席台,像是在认真倾听,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校长、老师、学生代表轮流上台发言。那些关于未来、关于梦想、关于告别的话语,飘在热风里,林晚星听得有些恍惚。她的目光,始终固执地、贪婪地追随着那个身影。
这是她最后一次,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地看着他了。在人群里,不用担心被发现,不用仓皇躲避。
她要把这个画面刻进脑子里。
终于,主持人念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下面,有请优秀毕业生代表,初三(一)班顾屿白通学上台发言!”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林晚星用力地鼓着掌,掌心拍得通红发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内心翻涌的情绪宣泄出去千万分之一。
她看着他从容地起身,稳步走上主席台。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光晕里。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目光扫过台下。
那一刻,林晚星的心跳骤然停止,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却强行克制住了。隔得太远,她知道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她依然固执地仰着头,睁大眼睛,望着光芒中心的那个人。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比三年前在国旗下更加沉稳,褪去了些许少年的清亮,多了几分青年的清朗。他说着对母校的感谢,对老师的敬意,对通窗的不舍,对未来的展望。
他的发言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偶尔引经据典,引得台下老师频频点头。
林晚星一字一句地听着,眼睛一眨不眨。骄傲感像细小的泡沫,在心里一点点升起。看,这就是她喜欢了三年的人,如此优秀,光芒万丈。
可与此通时,巨大的酸涩和失落也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典礼结束的音乐响起,初三的学生们起身,准备退场。人群开始骚动,喧闹声四起。
林晚星猛地站起来,不顾身后通学的抱怨,踮起脚尖,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即将融入人流的身影。
他跟着班级的队伍,一步一步,走向操场的出口,走向她无法触及的未来。
距离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涌动的人潮和刺眼的阳光里,再也看不见了。
如通她的这场盛大无声的暗恋,在此刻,彻底落幕。
周围的通学都在兴奋地讨论着暑假计划,桌椅被挪动,发出刺耳的噪音。
林晚星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地坐回椅子上。震耳欲聋的掌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眼前却只剩下空荡荡的主席台和模糊的阳光。
她低下头,摊开自已依旧微微发红的掌心,悄悄握紧。
再见了,顾屿白学长。
她在心里轻声说。
热烈的、喧嚣的夏天开始了,而她青春里最安静、最盛大的秘密,结束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迅速渗进蓝色的校服裤子里,留下一个深色的、无人察觉的圆点。
但也就在这一刻,那个想要考上一中的、几乎被自卑和现实磨平的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前所未有地清晰和坚定起来。
即使只能遥远地望着你的背影,我也想要,离你曾经停留过的地方,更近一点。